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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好的爱情。

往往发生在那个，偷偷看一眼都会脸红的年纪。



他们喜欢班里调座位的规则。

按着成绩，自己挑选位置坐。朴珍荣以前的同桌是个小胖子。那个小胖子特别可爱，每天桌兜里都有各种各样的零食。上课下课他的嘴都在嚼着，而且他对身边人也特别好。朴珍荣跟他坐同桌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有各种口味的薯片被他送过来。

然而这次调座位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一个觊觎小胖子零食很久的女孩，抢先把位置挑在了小胖子旁边。

朴珍荣茫然地望着画着座次表的黑板，想着自己那没有着落的下半学期。他不太愿意再去和一个不熟悉的人重新建立友情了，小胖子蛮好啊。

他手里握着粉笔，紧张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下了讲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胖子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啊珍荣。”

“没事没事。”朴珍荣赶紧摆摆手。


几分钟后，林在范站在黑板前面犹豫了一会儿，把名字写在了朴珍荣旁边。


那节自习课下课后，教室里搬桌子椅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闹哄哄地乱作一团。林在范把桌子一撂就直接去食堂吃饭了。朴珍荣把自己的桌子跟林在范的桌子并在一起，还顺便帮他把东西整了整。

然后，他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展望自己前途渺茫的未来。

林在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以前都没怎么接触过，突然坐成同桌了，以后该怎么相处合适啊。

一会儿他回教室以后，怎么打招呼合适。

哎哟，糟心。



事实上，林在范也没有他想的那么难接触。

只是刚开始都不算熟悉，话说得特别少。有什么事儿都是捡重点地说。

“橡皮借我用一下吧。”

“给。”

“刚刚老师说第几页？”

“27。”

“谢谢。”

“没事。”

他们两个这样尴尬的相处，维持了有一段时间。

两个都是慢热的人，相处起来简直就像凿冰。很少说话，很少交流，对视一眼都觉得尴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事实上他们都没有刻意要疏远对方，林在范的糖会分给朴珍荣吃，第一次他把糖果放在朴珍荣桌上的时候，朴珍荣客气地回绝了。不过渐渐往后，这也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不再回绝对方对自己的好意了，那显得太客套了，还有点伤人。




已经过了冬至，天气冷得出奇。大家进进出出，后门总是在人来人往里忘了关。朴珍荣和林在范坐在最后一排。后门的风直吹着他们。朴珍荣每次都咬牙切齿地握着拳头朝最后一个从后门进来的人喊：“关门会不会啊？”

这种时候，林在范都会被他吓一跳，然后一脸神奇地看着朴珍荣，看他愤恨地去把后门狠狠关上。

这一次，朴珍荣终于被惹恼了。他从本上狠狠撕下来一张纸，用黑色的马克笔写下几个大大的字：关爱后排儿童，请随手关门！

贴在后门上。


林在范看着他拿着透明胶带站在后门前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



林在范这个人是个左撇子，朴珍荣第一次发现这件事儿的时候，惊讶了好久。

“你左手拿笔哦？”

“对啊。”林在范不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事，他看看自己的左手，有点不自然地对朴珍荣笑笑。

“我妈说，左撇子聪明。”

“没有，那都是骗人的。”

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


朴珍荣很怕冷，写作业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缩到外套里只剩一只手。他的左手总是拼命往袖子里藏。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晚自习。班里只有写作业的声音，和一两个同学很小声讨论题目的声音。看自习的老师坐在讲桌边，托着脑袋，皱着眉头修改着教案。

林在范不经意看了朴珍荣好几眼了。

他一直在犹豫一个决定。

足足犹豫了将近十分钟。最后，他咬咬牙狠狠心，反正丢人现眼也无所谓。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突然抓住了朴珍荣的左手。

朴珍荣正写着字，明显顿了一下。

眼睛不自主地睁大了，然后他努力管理控制自己的反应，咽了咽口水，眨眨眼睛。假装若无其事。

也没有往回抽自己的手。

其实他当时下意识想说：“你好好写作业。”的。

可是他突然想到，林在范是左手写字啊，这样并不耽误他写作业。

林在范为什么都不觉得冷呢，他的右手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甚至还往上面拉了拉袖子。朴珍荣的手已经僵了，在林在范的手掌里，紧张地不敢动。

林在范却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在他乱七八糟的演草本不知道算着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练习册，很酷地都不看朴珍荣一眼。其实那是他刻意的，他觉得看他的话，那整个气氛就太尴尬太暧昧了。让人不自在。


那一整节自习课，朴珍荣的手被林在范握在手心里，两个人都很安静。朴珍荣在写历史，林在范在写物理。他们互不打扰。偶尔林在范会放下笔，已经很习惯地从朴珍荣的桌子上拿橡皮：“用一下。”

然后他单手有点费劲的在练习册上擦，再把橡皮放回朴珍荣的桌子上，继续写。

真的就像平常一样。

到最后，林在范的手心的热量都给朴珍荣了，朴珍荣的指尖也没有原先那么冰凉了。他们很默契，也很识趣地松开了对方。


朴珍荣偷偷瞄了林在范，他还是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他把右手支在桌子上，拨弄自己的头发。

而朴珍荣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看 带着林在范温度的左手。


那天的晚自习很安静。外面并不算漆黑，走廊的灯一直亮到尽头。朴珍荣的历史题不难，不过林在范的物理题好像不太简单的样子，他算了很长很长时间。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对视上一眼。



朴珍荣和林在范的关系在一天天更亲密，不知道与那次没头没脑的牵手是否有关。不过他们早就知道，尽管慢热，他们迟早也会变成朋友的。

每天互相调侃的朋友，一起恶作剧的朋友。惹急的还会大吵一架的朋友。他和林在范就是了，他们开始挂念对方。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会无意间地三句不离对方。

毕竟是同桌啊，每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对方的任何习惯癖好都暴露在自己面前。对方的快乐与不快乐已经能一眼察觉。



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牵过手。

朴珍荣承认，当林在范看起来很霸道，其实很脆弱小心地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他心动了。

就在那猝不及防的一刹那。

可能头顶的灯光明亮得刚刚好，周围的环境美妙的刚刚好。可能在那一刻，他们年轻的躯体和灵魂，相互吸引得刚刚好。

总之，就是无法理解的对他心动了。

这就是青春里最无厘头的事：喜欢。

喜欢来得快，且毫无征兆。他们年轻，不懂爱情。只是觉得胸腔里突然温暖了，心跳加速了一个片刻。没想过太长远的以后，就觉得那一刻，美好得不可方物。


在后来的相处里，朴珍荣总能想起来林在范让自己悸动的那个场景。但是却再也没有重新上演过那一幕。

朴珍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失落。不过，现在和林在范这种关系还蛮好的。那个晚上，就当那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吧。别再臆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现在这种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相处模式才是该有的样子啊。

那种温馨和浪漫，应该是被他留给他喜欢的人的。


所以，朴珍荣也并没有觉得多低落和心痛。他坦然地接受了所有现状。和林在范没心没肺地天天互相揭短吵架，互开玩笑。


冬天结束了。又是一年春天。

林在范是一个总是来教室特别早的人，有的时候教室里都没什么人。朴珍荣也是个赶早不赶晚的人，他经常一进班就看见林在范拎着一本大厚书，一边看一边跷凳子。

“你就不怕摔死了？”

“大清早的你就盼我死？”林在范合上书，仰着头一脸心痛地看着朴珍荣。

朴珍荣站在他旁边，把凳子从桌子下面拉出来，一屁股坐下去，盯着林在范认真地说：“我是关心你才怕你死。”

“我还得谢谢你呗。”

“没错的。”朴珍荣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书本一边说，“...诶，你为什么总是来这么早？”

“因为你来得早啊。”

“所以？”

“我不是为了早点见到你嘛。”

朴珍荣做出一个很嫌弃的表情：“可别吓人了。”

林在范露出一排白牙笑起来。



但是，林在范没说谎啊。

相同的勇气，只敢不要脸一次。其实从那天之后，他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去牵朴珍荣的手。

但是总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对，这么做太突兀了，会吓到他，说不定会让他烦呢。这种事，一次就行了，差不多得了。

朴珍荣未必喜欢自己，还是不要自作多情。

他日复一日地这么麻痹自己，直到自己对朴珍荣还是心动，却再也没了冲动。


就这么继续着，挺好的。

又换了一次座位。这次朴珍荣的排名比林在范稍微靠前，他能先上黑板挑座位。

他看着班长在黑板上画座次表的格子，扭过头看着林在范：“你想坐哪儿？”

“嗯？”林在范猛地把头抬起来看着他。

“我当然是跟你坐啊。快，挑个位置，一会儿我去写。”

“万一，排名比我靠前的人，选在你旁边了怎么办。”

“我给他们都说过了，我要和你继续坐同桌的，不让他们选我旁边。”朴珍荣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很快，也很急。完全不存在任何的感情和温柔。他比较慌，迫切地要一个答案。可是林在范听到的，却好像不太一样。

他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之后，回过神说道：“你挑，我都行。”

喊到朴珍荣的名字，他走上讲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林在范，又看看黑板，选在了窗户边。

朴珍荣和林在范之间隔了也就三四个人。可这三四个人 足够让林在范提心吊胆。他眼睛都不敢眨地 看着他们拿着粉笔站在黑板前犹豫。朴珍荣笑着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你紧张什么啊，那个位肯定是你的。”


确实如此。林在范还坐在朴珍荣左边。这次是靠窗户的位置。

坐在哪儿不重要，身边是谁最重要。

在一个暖春的下午，阳光灿烂明媚地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的桌子上。那是节是几乎全班同学都昏昏欲睡的地理课，但林在范和朴珍荣就是喜欢地理课，两个人大概是为数不多没有趴下阵亡的。


天气真好啊。天空一片湛蓝，飘着的白云也显得那么温柔。阳光那么好，明亮却不刺眼。整个世界都在春天里变得浪漫和美好了。

林在范偏过头悄悄地看朴珍荣，他正盯着幻灯片，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自己。朴珍荣靠在靠背上，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垂下来。

林在范是左撇子，所以他的右手比较笨，就连牵手都僵硬地笨拙。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又胆怯地触碰了朴珍荣的指尖，他并没有反应。

然后，他的食指很轻很轻地勾住了朴珍荣的食指。

朴珍荣回头看他了，林在范一下子特别心慌，紧张得喘不过气。

然后，朴珍荣把他们的两只手，十指紧扣在一起。


地理老师敲着黑板：“记笔记了啊！快点！”

林在范和朴珍荣一起低下头往课本上写。就像刻意要掩饰少年突如其来的怦然心动和局促不安。

那段笔记不长，林在范觉得自己写了很久。

原来自己那么怂啊，他觉得自己耳朵 特别特别烫。

几分钟后，从朴珍荣手里扔过来一沓便利贴，落在林在范的书上。最上面的那张，朴珍荣写了一行话。


幸好啊，你是用左手写字。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