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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时候，因为赶时间，订了凌晨的航班 而且还是经济舱。

朴珍荣对于什么机舱根本没追求，经济舱不就是挤了点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头等舱倒是宽敞，那还不是该延误延误。


深夜的候机厅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林在范低头看着腕表上的指针，已经过了零点。他手里拿着两张登机牌，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朴珍荣的。毕竟时间晚了，朴珍荣也困了，据说他曾经有弄丢登机牌的前科，林在范觉得还是直接帮他拿着比较安心。

“你能帮我拉着箱子吗？”朴珍荣把拉杆箱往林在范旁边一推，可怜巴巴地说。

朴珍荣现在已经困得想闹脾气了。

林在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左手拿着的登机牌和手机放进风衣的口袋里。然后接过了朴珍荣的箱子。



“我能坐在箱子上你拉着我吗？”朴珍荣真实地得寸进尺了。

林在范认真地看着他：“这真不能。”


“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登机的时候，朴珍荣跟在林在范屁股后面，小声地嘀咕。

“应该后半夜了吧。”

“我好困啊。”

“...看出来了。”



经济舱的位置真的很窄也很挤，两个人坐在一起就贴得特别近。朴珍荣的位置靠着窗户，旁边就是林在范。他很喜欢这个位置，身边没有陌生人，而且还能和林在范离得那么近。这就是他喜欢经济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不然平时哪有机会和林在范肩膀紧贴在一起这么坐着啊。

飞机的起飞并没有很顺利，因为天气不太好，迟迟没有接到起飞的指令。一群人坐在机舱里干等着。朴珍荣的脑袋抵在舷窗旁边，两眼发直地看着窗外金色的灯火发呆。林在范毫不留恋地提前把手机关了机，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太晚了，都困了，大家的反应也都变得迟钝了吧。

朴珍荣望着外面 一直静默了好久。揉揉眼睛，把脸扭过来。“我好困啊...”要是搁在平时，朴珍荣的声音应该已经不耐烦了。但是现在听起来倒有点软绵绵的，眼睛被他揉红了，那样子让人觉得好玩又有点心疼。

林在范知道他为什么撑着一直不睡。经济舱的座椅又窄，椅背又特别直，如果不调椅背的话，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睡觉的舒服姿势。但是飞机起飞的时候，椅背又要再支回来。朴珍荣嫌麻烦，非要等飞机起飞以后再睡，但是它始终停在机场纹丝不动。



朴珍荣其实已经很想耍赖闹脾气了，但是还是忍着。瘪着嘴，很窝火地把头又靠在了硬邦邦的窗户旁。林在范似乎在想什么，思考了很长时间，期间有意无意地瞥了朴珍荣好几次。

终于，他很认命地叹了口气。

“朴珍荣。”

“嗯...”

“过来。”


来不及朴珍荣反应，林在范的胳膊突然伸过来，一点都不温柔，却能感觉到 他是很小心翼翼地把朴珍荣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且他还专门取下围巾 把风衣肩章上的扣子捂住了，怕划到朴珍荣的脸。


“这样行不行？”林在范的语气很随意 又像有点迫切想听到朴珍荣的回答。

但是朴珍荣一时半会给不了他什么回答。

朴珍荣被吓到了。林在范把他搂过来的时候，朴珍荣只觉得身体一瞬间僵硬，汗毛全部都竖起来了。他下意识地耸着肩膀，刚刚明明都快睡觉了，这下可算是吓醒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想什么合适。

“嗯？行不行？”林在范知道他没睡着，又问了一遍。

“行...行。”

“那你快睡吧。”

朴珍荣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赶快把眼睛闭上了。


林在范的肩膀很宽，枕着很温暖。朴珍荣就像一只猫呆在他旁边，胡闹了一整天 终于乖巧顺从地安静入睡了。呼吸声慢慢平稳下来。闭着眼睛，几缕刘海挡在额头前，看不出来他是那个淘气又闹腾的小孩。反而有点软乎乎的，就连眼皮上细密的血管也若隐若现。真可爱啊，让人想好好抱着他，生怕他受一点委屈，生怕他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只有等朴珍荣睡着了，林在范才敢这么想。醒着的朴珍荣一点也不可爱，偶尔还很凶。


他特别努力地把肩膀抬起来，让朴珍荣不用扭到脖子。他几乎是不敢乱动的，就连咳嗽也不敢太大声。这个时候他总会自嘲地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要么是个慈爱的父亲，要么就是个忠心的奴才。就像一个年轻的父亲 手足无措地抱着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宝宝。更像是刚刚养了猫的猫奴，每天除了讨好主子 什么都不干。




等到朴珍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他还在林在范肩膀上安稳地趴着，其他乘客也基本都醒了，全部都捂着后颈，呲牙裂嘴地活动脖子，看样子他们一路睡的这一觉非常煎熬。大概只有朴珍荣睡的很好，他知道这归功于林在范，但是他不好意思对林在范说谢谢。

“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朴珍荣表情还有点没完全清醒的懵懂，点了点头。

“回家再接着睡吧。”

朴珍荣一点点坐起来，又点了点头。


林在范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什么了。毕竟他也是脖子特别疼的那群人之中的一员。

而且，他对朴珍荣那一点点，只有那一点越界的喜欢，是不能表达出来的。


“朴珍荣是个让人喜欢的小孩，你也会很喜欢他的。”林在范是这么对王嘉尔说的。

王嘉尔扬着眉毛，审视地打量了林在范一番，油腔滑调地说道：“我是挺喜欢他。但跟你比，我这还差远了。”

林在范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能是林在范太肤浅了，真的不如朴珍荣班里的体委懂爱情。他知道自己喜欢朴珍荣，但是他分辨不出来那种喜欢是正常的，还是不太正常的。这可能是他对于爱情方面的某种缺陷，他不如朴珍荣敏感，大概不如大多数年轻的小孩敏感。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体委情史丰富但是林在范的感情经历少得可怜吧。


他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太约束，太收敛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样磨磨蹭蹭 欲说还休地耗着别人，很容易被当作男二成为备胎的。

现在的人都变得越来越轻浮了，他们不想看别人是怎么悄悄地 一言不发地守护着自己。他们只想听甜言蜜语。


而林在范又不会说。

朴珍荣经常猜，这是不是他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


轻易许下气势磅礴的山盟海誓，每天说上几百句动人的情话，能把“我好爱你” “我好喜欢你”挂在嘴边。那是小孩子不分对错一味追求地幼稚爱情。

成年人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可没那么傻。



林在范和朴珍荣，其实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对于喜欢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朴珍荣就是小孩子，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直白简单，气势如虹。他以这种林在范不屑一顾的方式喜欢着林在范，希望得到他相同的回应。而林在范，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尘埃里，他对朴珍荣好 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他生怕朴珍荣知道，自己一直都对他那么好。


看看，这两个人多么矛盾。

或许 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自己所期待的那个回应。



他们只有在脑子里实在一片放空的时候，才会无法避免地想起这些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装糊涂，好像没有这档子事。每天还是照旧地生活，对朴珍荣来说，每天都有来自林在范的新的惊喜。对林在范来说，第二天的朴珍荣总比前一天的烦人 也更可爱。

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把问题想得太透彻，到最后都会变成庸人自扰。





朴珍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半梦半醒着被林在范拖出机场的。司机的车停在航站楼的门口，朴珍荣拉开车门坐到座椅上的时候，他猜自己可能是要瘫痪了。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只想睡觉，动都不想动。


他闭着眼睛 颓废地小声说道：“我觉得我是一个废人。”

“你的确是。”

朴珍荣觉得自己没睡醒的时候，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意识混沌 说话完全不过大脑。汽车的后座突然太过宽敞，竟然让他觉得一下子失去了缩成一团的安全感。

他闭着眼睛一点点挪 挤到了林在范旁边。林在范皱皱眉头：“你挤我干嘛？”


朴珍荣根本没理他，两条胳膊直接抱在林在范的腰上，就像野蛮地抱一只玩具熊。

林在范没有显得太惊讶或者意外，他盯着朴珍荣 那蛮不讲理地抱着自己的姿势 看了一会儿：“什么意思？”


“你安静点 让我抱一下怎么啦？我还没嫌你不够胖手感不好呢，你怎么那么烦啊！”

“...”林在范只能又一次服从命运的安排。

惹不起惹不起。




可惜的是，等到朴珍荣第二天睡醒以后，他就对自己耍流氓这件事忘得一清二楚了。林在范也没打算提醒他，这种事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难道说：“朴珍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抱着我？”

咦，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朴珍荣倒是也没忘得太绝情，他坐在桌边吃早饭的时候，眼睛追着在厨房里倒牛奶的林在范乱跑：“我今天准备去买一只巨型的毛绒公仔。”

“买吧。”

“你应该问：'你怎么想起来要买那东西了呀？'”

林在范把牛奶放进冰箱，很配合 很毫无灵魂地说道：“你怎么想起来要买那东西了呀。”

“因为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好像抱了一只特别大的毛绒熊，哇塞那感觉真美妙。”

林在范稍显敷衍地“嗯”了一声，点点头，把朴珍荣的那杯牛奶端出来推到他面前。然后心想：

你恐怕是找不到抱着触感跟梦里一样的那只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