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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范其实对于很多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糟糕恋情已经基本麻木了。就算非要回忆起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一点点尴尬的细节，这可以克服。

没什么心痛或后悔，也没什么不舍或留恋的。他很平静的对待了，一切都是过去了。

当时那个女孩也很爱他，这是无可置疑的，只是后来变心了，这谁也没办法。

大二那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突如其来的分裂，一日日来自女方的疏远生生拉远他们的距离。林在范看在眼里，没有拆穿。有一天女孩子来电话说她们话剧社要去外地参加比赛，就连临走前和林在范见一面都没有提。就只来了这样一通电话，林在范说，好，你去吧。

三天后，林在范在图书馆一楼一个偏僻的角落看到她和一个新大一的男生挤在一张沙发上嬉笑着窃窃耳语，幸福得旁若无人。林在范当时很平静，其实没什么愤怒也没什么羞耻感。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可笑。你看，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儿。

他没有多看他们几秒，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书架。女孩不经意间望见了他，瞬间就像见了瘟神一样险些惊叫出声。

她一路追林在范出了图书馆，林在范不回头看她，一如既往的镇定。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女孩仓促地赶着他的步伐，倒显得林在范无情无义。

“林在范！我，我那个...”

“你回来了？很高调啊。”林在范突然转身，语气从容温和。

女孩颤抖着，好像有很多话如鲠在喉。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没有打算伤害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对你说...有时候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辛苦，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的爱在哪里，我看不见 也感受不到。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为我做？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你就是那么冷漠那么迟钝，我没办法耗个几年教你如何爱一个人，我也会很累。”

林在范愣了一会儿，扯着嘴角笑了。

“所以，我错了呗？...我始终都是这副样子，你当初喜欢的，如今难以忍受的，我一点都没变。你说那样的话，你让我怎么办？你看不到我的爱，那我就不爱你吗？你的爱倒是尽人皆知，那你爱我吗？”

“林在范你...”

“好了，再见。”

他就是这种人，冷冰冰的。被人给甩了还有一种蹬了别人的清高。他自顾自地走，她却站在他背后的原地哭。或许她说的也不掺假。和林在范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在一起的压力令她不得不半途退却。可是总而言之，她是做错了，她是对不起林在范的。所以林在范走得光明正大，理所应当。

那以后，在他漫长的单身生活里渐渐淡忘了那个女孩的模样。但是他一如既往地怀疑自己是否具有爱一个人并给他安全感的能力，他再也不相信自己的性格和习惯能留住任何人在他身边。他不想再被相似的人相似地抛弃，因为真的很伤人。他猜，自己在恋爱里自我的样子应该也很伤人吧。那还是单身好，他也不想再伤到别人了。


当时朴珍荣说喜欢他，他是相信的。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的话，相信和不相信没什么两样。但是他不敢对朴珍荣的未来抱有太大的信心和希望。所以到后来两人就算失去了联络，林在范也不怎么敢主动找他，万一他已经不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说到底，林在范其实是一个恋爱废柴。



而好在，朴珍荣终于回来了。

他猜，自己可能有什么隐藏的战斗模式，需要某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情况来触发。这段时间他一路恶补学习，又通过人脉关系辗转各种途径。考了很多卷子，见了很多面试考官。国内的学习基本已经安排好了，朴珍荣感激涕零地歌颂一句：“老爸我太爱你了！”结果收到一个白眼。

“知道了。以后的生活你就去耗着林在范过吧，别来英国打扰我和你阿姨养老。”

“...行吧。”


回国的当天，飞机航行全程朴珍荣都没合眼，实在是睡不着。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原因，既兴奋又莫名的有点害怕。临阵打退堂鼓完全是朴珍荣的办事风格，本来没什么紧张的，但是他擅长不断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

他始终在自我拷问。

“万一自己满心期待地回去了，可是林在范对自己根本没有感情怎么办？”

“万一自己那么丰满构思好的一切完全只是一厢情愿，到最后发现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怎么办？”

“万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他身边有别人了...怎么办？”

越想越心虚。他差点亲手把自己逼疯。



下了飞机以后，他跟随人群庸碌地朝前走。终于回到这里的感觉真好，那种无与伦比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来自这个自己成长的国家和城市，来自那个自己求之不得很久 很快就要见到的人。

他在市区找了间酒店，现在还是凌晨，他坐在落地窗前发呆。林在范应该还没起床。朴珍荣很累，但是没有任何困意。他猜他在见到林在范之前，就算顶着两个憔悴无比的黑眼圈 也不会有心情睡觉的。本来想用这段时间找一身更隆重得体的衣服换上，但是他坐立难安，实在是没耐心再打开箱子的锁一件件挑衣服。


他的眼睛已经酸涩地发疼。

他只想见林在范，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问他，爱我吗，能和我谈恋爱吗。


当遥远的大厦间泛起苏醒意味的白色天光，朴珍荣一刻都无法等待，急不可耐地冲出酒店往林在范的公司赶。就像一个上班要迟到的慌张小白领。

这座城市的清晨依旧那么匆忙，来来往往的行人面色凝重地赶往各自的前方。朴珍荣也一脸英勇就义的严肃，混在他们之中毫不违和。便利店的速食冷柜前全是一身正装的人，朴珍荣从便利店门前路过，匆匆路过他们的人生。光鲜亮丽的职业背后 就只是每天疲惫又狼狈地挤地铁。朴珍荣突然想起来在林在范公司里度过的那个新年，不知道当时那群辛苦又满腔热情的人，如今有没有实现他们的理想。


那幢表面高大气派实则沉重压抑的独栋写字楼 朴珍荣不能再熟悉了。楼下以星巴克的大logo为首，各种各样的咖啡店人满为患。他站在一个不碍事的拐角处，暗中观察着每一个进入大楼的人。他也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当成鬼鬼祟祟的可疑嫌犯拖出大楼。好在安保大叔根本没注意他。


那天的林在范，在人群中一如既往格外的显眼。他几乎没怎么变，乍一看还像是以前。以前的日子，朴珍荣早晨刚睡醒，眼睛费劲地睁开，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林在范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牛奶。那种亲切和熟悉感。就和刚刚看到他的感觉一样。

林在范的脚步不算快，朴珍荣蹑手蹑脚一路小跑地勉强能跟上。林在范不回头，他就不说话一直跟着。主要是他还没构思酝酿好怎么出场才能比较自然又不失震撼。所以在构思好之前，他只能傻兮兮地追着人家跑。

朴珍荣看不到林在范的正脸，当然就看不见他想笑又费劲忍住的表情。

“你打算追到什么时候才吭一声？”

朴珍荣懵了。

“你是不认识我了不敢喊我吗？”林在范回过头看着他。

“没...不是不是...”朴珍荣只能脸红地低着头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他竟然不太敢抬头直视林在范的眼睛。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僵持静止了很长时间。

朴珍荣死死地盯着地板，林在范死死地盯着他。

嗯，感觉长高了，跟自己差不多高了，也没以前那么瘦了。外表看来完全是大人的样子了。也不知道具体哪里发生了巨大变化，总之林在范觉得他整个人都高级了。可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缺心眼，尴尬或者紧张的时候 耳朵通红。只会傻乎乎地笑，浑身透着有点傻气的可爱。这么看来，好像身上那一丝成熟的气息并没有真正让他成熟，他还是像个小孩一样冒失又笨拙。只是模样变了，打扮变了。而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林在范是熟悉的，那还是自己的小朋友。


“你回来找我了？”林在范冷着脸故意逗他。

朴珍荣特别不好意思，硬着头皮点头。真是的，他总是这种关键时刻就怂了，先前的一切宏伟畅想瞬间抛在脑后。就是很尴尬就是很害羞就是很不好意思啊！脸颊特别烫，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气沉丹田地表白。

林在范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那快过来我抱一下。”

真像做梦。朴珍荣只能这么说。林在范身上那一股清淡又温暖的香味那么清晰地扑面而来，被林在范紧紧抱住的那一刻，他漂浮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下来。林在范没有忘了自己，他也在等着自己。

不是一厢情愿，不是自作多情。有一个人如此忠贞地爱自己，和自己爱他一样坚定。这种类似失而复得的拥有感 尽是幸福和满足。



林在范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放心了 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朴珍荣把脸埋在林在范的脖颈间，笑着小声自言自语。





等到傍晚林在范下班以后去酒店接朴珍荣回家。

朴珍荣听见林在范敲门，梦游着去开了门，他还一脸没睡醒的状态。看见林在范 ，就像一只有毛茸茸大尾巴的狗狗见到了喜欢的小哥哥，迷迷糊糊地傻笑了两声，然后就往他身上倒。林在范一边无奈地笑，一边小心翼翼地搂紧他的腰。


“林先生，你以后终于是我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