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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穿过无人的深巷，巷子的尽头传来阵阵桂花酒的香气。身旁青砖红瓦的吊脚楼上挂着大灯笼，灯笼特别亮，野蛮而不由分说地要我记得，这一年又要结束了。新的一年就在我眼前，我只需要再熬过一个冬夜就能听到新年的爆竹声了。

我好开心啊，可是我不敢笑。稍微牵扯一下嘴角，干裂的唇就会流血的。可是我真是觉得太幸福了，我又活过了一年。我还是笑了出来，腥膻的味道弥漫在我的口腔，我流着眼泪，大声笑着，走向卖桂花酒的那户人家。”


林在范皱着眉头看着朴珍荣写的东西。

A4纸上黑色的大字印着：一个孤独者的自述。

“这写的是什么？”林在范还是愁眉不展地提着那张纸在朴珍荣眼前晃晃。

“不是给你看了吗，我们学校微电影社团 入团的写作测试。写'一个孤独者的自述'。我写的，够孤独吧。”朴珍荣露出一个故作深沉的表情，然后偷偷笑起来。

“为什么不能写幸福者的自述啊？”

“...啊？”

“这种东西写完心里多难受啊。”林在范想了想，从桌上拿起来一直签字笔，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了几个大字：

一个幸福者的自述。

“给，写这个。”

朴珍荣真的很想高声质问林在范 你到底幼不幼稚啊。就写几百字的小短文还能把自己写抑郁了吗。

林在范这个人，很尽力地让朴珍荣的世界里全是快乐和幸福。有时候就不是很讲道理了。


等到大概十分钟以后，朴珍荣一拍桌子：“我写完了！来看吧！”

林在范嘴里嚼着芒果很悠闲地走过来。

纸上写的字特别少。

一个幸福者的自述：

“你好 我叫朴珍荣，我男朋友是林在范。”


“太敷衍了吧？”

“哪里敷衍啦？我男朋友是林在范啊！我多幸福啊！”

然后朴珍荣嬉皮笑脸地扑过来抱住林在范的脖子。



有时候，朴珍荣被爱情的海浪席卷得昏天黑地之余，也会很认真地分析林在范的爱。

以前朴珍荣总觉得自己对他好好啊，都已经那么尽力地对他好了，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啊。

后来朴珍荣才知道，自己对他的爱还是太不成熟了，仅仅局限于对他好。而林在范的爱，不是对你好，是为你好。

好像每一件事他都能站在你的立场上帮你想，所有事都能帮你计划得完美无缺。他有时候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仪器，有时候就像一个养孩子的保姆。

这可能就是一个恋爱废柴 谈起恋爱无比尽力又无比赤诚的样子吧。



他们还是没同睡一床。




“林先生，万圣节快乐！”

“...万圣节吗今天？”林在范根本还没从睡梦里清醒，就看到朴珍荣站在自己床边 格外神圣地宣布这件事。他还是那么喜欢尊重每一个大大小小的节日。林在范看一眼手机，“这是要送糖的那个节日吗？”

“是是是！”朴珍荣忙不迭地点头。

“哦——”林在范拖着长音应了一声，然后说，“那我给你点钱吧。”

“...这咋还给钱呢？”

“你去给你同学买糖吧。”

朴珍荣瞬间静止石化：“...大叔，是我想吃。”

“那你买了自己吃也行啊。”

“谢谢您呐，我自己有钱。”林在范或许是不懂童真吧，朴珍荣一脸假笑。


大学是一个可以把任何节日都拿来醉生梦死的地方，所以朴珍荣一度相信大学大家都是偷偷滥交的。不过后来他也改变了看法，其实那帮大学同学有时候还挺单纯朴实的，比如他们真的相信林先生是个推销房地产的。朴珍荣在英国三年，身边的美国伙伴在万圣节这天什么无厘头的事都干过。比如满脸涂黑 还身穿校服 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坐在班里。再比如穿着一身巫师袍，随便拉着同学就开始作法。还有上课到一半突然假装中弹，倒在地上。道具血浆流了一大片。


然而，朴珍荣明显还是低估了那群同国籍的同僚，原来时代真的变了。

当他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三个画着画脸的马戏团小丑正聚一堆打牌，两个小僵尸穿着清朝官服在窗边跳来跳去。一个满脸是血，狰狞无比的家伙飞快冲到朴珍荣面前，晃着他的肩膀低吼道：“给我你的心脏！”晃的力气特别大，朴珍荣眼冒金星。

“停停停！这节课不上改化装舞会了吗？”

“没有！化装舞会是今天下午六点半开始。”不远处的恶魔护士回答他。

还真有这中二病的舞会。朴珍荣整理了一下思路：“所以，你们穿成这样来上课的？”

“对！”

“吓坏我事小，吓坏老师怎么办？”果然关键时刻朴珍荣还是懂事。

“老师？”缩在课桌边的吸血鬼王子很进入角色，故作邪魅地冷哼一声，“你看清楚，刚才那个要你心脏的就是老师。”

这太疯狂了...

朴珍荣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

那堂课他都过的有点局促，因为只有他穿着中规中矩的双排扣外套，而且位置还坐在两个巨大的人偶之间，熊本熊和维尼熊。朴珍荣为自己拆散他们这件事情也感到很愧疚。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朴珍荣慌着收拾东西走，那群妖魔鬼怪七嘴八舌地盛情邀请他来参加下午的舞会。如果不来就把他抬来的那种热情。


“喂林在范，我跟你讲我的同学们都疯了！”

“怎么了？”林在范听着他那个激动的语气就想笑。

朴珍荣就一口气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林在范，关键的部分还重复了好几遍。


“我现在居然有点期待那个变态的中二病舞会，我是不是没救了啊？”

“是的。”林在范笃定地回答道，紧接着他又坚定万分地说了一句话，

“我也要去。”





那个舞会真的布置得又浮夸又做作，让人喜欢得不得了的那种做作。地点选在了一栋老教学楼的顶楼礼堂，可以说根本没有打扫就开始布置了，整个房间都尘埃飞扬乌烟瘴气的。墙上的蜘蛛网都不用道具加。摆了一张特别华丽的长桌，长桌上摆了各种各样造型诡异匪夷所思的饮料和点心。所有同学打扮成各路牛鬼蛇神 拍电影似的格外入戏地以各种乱七八糟的创意方式日常。听说那个扮蜘蛛侠的男孩本来想翻窗户的，都快成功了，楼下遛弯的安保大叔把他给轰回去了。

墙上装了很多廉价买来的灯，变换各种各样眼花缭乱的光。看起来就很具有神秘感和阴森感了。


朴珍荣手里拿着一块做成骷髅头造型的纸杯蛋糕，靠着桌边发呆。他甚至都没怎么刻意打扮，找了一套像学院服的日常装来的，如果别人问他他扮的是什么，他就可以一翻白眼说自己扮的是精神不正常的学生。

林在范确实来了，也是穿着一身西装来的。但是可能林在范这个人本身长得就很万圣节吧，一群人都以为他是精心打扮成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兴奋地一拍他的肩膀：“这位同学！你也在扮吸血鬼王子吗？”

“这位同学！我知道你这个造型！那个什么什么电影里，没落的狼人贵族，是不是？”

林在范惊恐地看着他们。

林在范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比如，我不是你们同学，比如，我每天真的上班就穿成这样。

但是为了不扫兴，林在范先干笑几声缓解尴尬，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哈哈哈，您真有眼光。”


“我看起来像衣冠禽兽吗？”林在范站在朴珍荣旁边问他。

“像一半，像禽兽。”朴珍荣故意这么逗他。

“我像禽兽？我要是像禽兽，你现在还能在隔壁屋睡着？”

“...我们换个话题。”

“不换。”林在范答得特别干脆，“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就是衣冠禽兽了，我要你跟我睡。”

“疯了吧你。”朴珍荣瞥了他一眼，“我可是精神不正常的学生，你不怕我半夜发疯啊？”

“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那我也不。”朴珍荣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其实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也稍稍动摇了一点。

林在范蹑手蹑脚地凑过来了一点，故作高深地在朴珍荣耳边悄悄说：“刚才有两个你们系的女孩来找我要联系方式了。”

“嗯？！”朴珍荣眼睛里猛地燃起一股杀气。

“我说 我快结婚了，让她们赶快找别人下手。”

朴珍荣眼里的狠戾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是，要是别人知道我要结婚的对象到现在都不愿意和我睡一张床，那我得多失败啊。”

“...林在范，你现在怎么这么变态啊？”

“我要进入角色啊，我现在就是个衣冠禽兽啊，我就是个变态啊！”


朴珍荣觉得今天不是万圣节。

今天是愚人节。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其实朴珍荣就打算尝试着厚着脸皮跟林在范睡一觉。

只是什么都不干的那种睡觉。

但是自从离开学校之后，林在范就像真的脱离角色一样，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朴珍荣也不好意思主动说，这事就晾在一边，让朴珍荣万般为难纠结。



一直磨蹭到临睡前，朴珍荣终于下定决心。拎着自己的手机数据线跑到林在范屋里，一边甩数据线一边看着林在范：“快点，给你结婚对象找个充电插头。”

“...那屋的电源坏了吗？”

“...我在这屋睡，为什么要去那边给手机充电啊？”

林在范怔了两秒钟之后，笑着朝他伸手：“来来来，手机给我。”



朴珍荣忘了自己跟林在范躺得那么近当时是一种什么感觉了，林在范好像没有动手动脚，自己也没有故意招惹他。

闭上眼睛之前，朴珍荣压低着声音，拽了拽林在范的衣服，打预防针似的轻轻地说：“我睡觉，不太老实。”

“没事，我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