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如果我死去.

天地都在摇晃，天使和魔鬼都在他的头顶旋转。有一个遥远的声音问他，舍不舍得离开。

他还能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听到仪器那有规律的声响，周围有匆忙仓促的脚步声，可是听不清楚。

一切都含含糊糊的似有似无。

林在范揉揉眼睛，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拔掉身上的所有仪器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来帮他，他觉得自己是在用一种艰难的方式向前挪动。

推开面前的一扇门，他豁然开朗一般，一刹那只看清了他。

朴珍荣，坐在角落里，头埋在手臂里。

林在范冲过去蹲在他旁边，伸出双臂去拥抱他，怀里却一丝一毫的温热都没有。

“珍荣？珍荣，别哭，别哭...你看我一眼！你哭什么？”

朴珍荣却兀自站起身，朝不远处一位穿手术服的人走去，林在范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朴珍荣对那位医生深深鞠了一躬，眼泪掉在地上，重重地摔碎成很多瓣。

后来，林在范就醒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紧紧拉上，不透光的房间里，林在范只能勉强看到朴珍荣的轮廓，躺在自己身边，明显因为自己的惊醒而紧张颤抖了一下。

林在范早就没了睡意。他撑着身体坐起来，靠着床头目光呆滞的回忆刚才那个栩栩如生的梦。

直到耳边传来朴珍荣睡意朦胧的慵懒声音，他的胳膊紧紧抱着林在范的身体，毛茸茸的脑袋抵在林在范的侧腰：“怎么了？”

林在范低头瞥了他一眼，顺势搂过他的肩膀：“没事。”

“撒谎。”朴珍荣明显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却还是要和林在范争执，“出什么事了。”

“...珍荣，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隔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回应。

林在范其实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干嘛要用这种没法回答的问题去挑衅朴珍荣脆弱的神经呢。林在范紧张地低下头看看朴珍荣。

“我不知道。”他想了半天，可是还是这样一个答复，“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总要有那一天。”

“没有。”朴珍荣执拗的反驳。

“人都是会死去的。”

“不要。”

“可是珍...”

“不要！”

朴珍荣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就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一样犟嘴，偏执的拒绝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

林在范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好，不要，不要。我一直陪你，我哪里都不去。”

“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在范哥拜托了，我怕。”朴珍荣缩在林在范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要把'死'这种话挂在嘴边好不好，我害怕。”

“好，好。不怕，以后都不问了，我以后都不问了。”

“你不能放开我。”

“好。睡吧，我在，不放手。”

而他们都清楚，那一天总会到来，反正现在还年少，如果他不愿意想这种让人心疼的话题，就由他去吧。

可是林在范总还是要想，左思右想，怎么样都太残忍，所以他决定要努力活很多很多的年，陪朴珍荣度过很长很长的岁月。


二十五.我们的猫跑丢了.

他们找了很多地方，楼道，社区，便利店，街心公园。

都找不到Nora，它是真的跑丢了吧。

林在范很急，因为他很爱Nora。

朴珍荣也很急，因为他不只爱Nora，他还爱林在范。

他们顺着两条街去找，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找到Nora，就连一只像Nora的猫都没有，其实基本可以断定，这只猫是不会再找到了，可是朴珍荣还是不想就那样放弃。

直到林在范怅然若失的回到漆黑的家，朴珍荣都没回来。

他给朴珍荣打了很多电话，第四通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喂。”朴珍荣喘着粗气听起来很累，声音也很小，带着自责的意味，“在范哥你就别着急，我能找到，你别急。”

“马上回家。”

“我能找到的，我得带它一起回家。”

“你找不到了，马上给我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忽然传来朴珍荣无助的低语：“可是我是在哪儿啊。”

林在范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朴珍荣赶紧说道，“我一会儿就回家啊，你先睡觉，别担心我。”

林在范懊恼的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挂断之前朝电话里不容置疑的撂下一句话：“站在原地不许动，等着我。”

这条街上很黑，除了路灯之外，所有店铺的灯光都熄灭了。朴珍荣站在空荡荡的街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就只能站在原地寸步不移。

林在范不让他动，他总是很听话。

等到林在范如他所言出现在朴珍荣视线里的时候，朴珍荣是跑过去抱他的。

“你怎么走了这么远？猫丢了没事，你丢了可怎么办？嗯？”林在范的话里，有焦急，埋怨，责备，可更多的是心疼，“我如果不来找你，你怎么回家？”

“我弄丢了你最喜欢的Nora...我只是想找到嘛...”

“傻啊！我最喜欢的是你啊！”


二十六.瞒着你抽烟.

林在范的烟，在很多年以前就戒了，因为朴珍荣闻到烟味会不舒服。

Nora丢后，是他戒烟后第一次重新点燃香烟。

他很爱那只猫，它很可爱也很漂亮，关键是他们养了很多很多年，就像是家人一样，已经融入了整个家里，早就不是宠物那么简单。林在范要对它这短暂的一辈子负责，可是现在它却跑丢了，它可能会变成吃不饱还挨打的流浪猫，也可能被图谋不轨的人抱走，最好的结果是被好心人收养，可是就算这样林在范也怕Nora不被善待。

林在范站在阳台上，阳台的门紧锁着，朴珍荣站在门外。

只是一支香烟的时间，他打开阳台门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正好撞上站在门外的朴珍荣。

“你抽烟了吗？”朴珍荣对林在范的了解，早就远远超过林在范的预期了。

“没有。”

“你抽烟了...还不告诉我。”朴珍荣垂着头，“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不要抽烟，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他压低着声音跟林在范好声好气的讲道理，可是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在范心烦意乱地敷衍了一句：“你去睡觉吧。”

朴珍荣一瞬间哑口无言，点点头。

转身就走了，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沉甸甸的。

也没有回头，推开了卧室的门，开了灯，又轻轻的关上门。

林在范站在阳台门口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半盒烟扔进了垃圾桶。

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躺在朴珍荣身边。

“身上烟味很大吗？”

“还好。”

“有没有哪儿不太舒服？”

“还好。”

“珍荣，真的不怪你。我只是自己心里烦，真的没有怪你。”

“嗯。”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朴珍荣点点头。

关了台灯后，房间中归入黑夜的昏暗，其实对烟味格外敏感的朴珍荣，还是有些隐隐的头晕，但是他还是贴林在范贴的很近。“以后心情不好，你就吵我。烟真的不要碰了，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