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Bnior/宜嘉Markson.


两边看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和谐的嘶吼格外团结。两班杠上了一样，开始拼哪个班的声音大，好像这已经快成了一场关于声音大小的较量。相比较于快要殴打起来的观众们，球员们倒显得没什么嘈杂的，球鞋摩擦地面偶尔发出刺耳声响。

朴珍荣坐在靠前的位置，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助威声，他安静得不合群。崔荣宰已经兴奋地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好像他的大嗓门吼声无处不在。朴珍荣环顾四周寻找过他，后来放弃了。

两种颜色的球衣在朴珍荣眼前蹿动，他想把目光紧锁在王嘉尔或者段宜恩身上，但是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林在范的身上瞟。他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表情是认真的，就连眼神都变得严肃甚至锋利。他经常伸着手不知道在对谁咆哮着什么，朴珍荣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能看见他脖颈间暴起的青筋，汗水一滴一滴从下颌骨处落下。

中场休息时，暴躁起来的林在范，甚至会把手里的球狠狠砸到一边，指着队员的鼻子破口大骂。

到后来还是班主任冲出来把林在范拉到一边了。

前半场的时候，比分的优势是在王嘉尔这边的。

而在中场的时候，球员大步流星地往班级座位那里走的时候，王嘉尔被落在了最后一个，段宜恩走在他前面一点点，他故意的磨蹭演得很漫不经心。班里叽叽喳喳的女生迎英雄一般的欢呼，只是暂时的比分领先，她们已经兴奋得好像得了总冠军一样。

段宜恩把手里的水自然而然地递给王嘉尔。王嘉尔怔了一下，木讷地接了过去。

“下半场，你就不要去了。”段宜恩的声音不大，也很平静，说罢就开始往嘴里倒矿泉水。所有队员却一下子把目光聚焦在了王嘉尔身上，王嘉尔尴尬地回应着他们无言的疑问。说不出一句话。

段宜恩不紧不慢地把瓶盖拧上。“找个替补上吧，队长不能去了。”

“为什么！怎么了？”

“队长不上我们不全乱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王嘉尔眨眨眼睛，冲他们笑笑：“我没事啊，肯定是段宜恩想自己抢风头然后不乐意让我上场了是吧！”王嘉尔试图缓解的僵持，还是被段宜恩毫不留情地打回原形。

他不由分说地把替补队员喊过来，其他队员都着急又无能为力，想制止段宜恩这发疯了似的举动，但是谁都不敢拦他这么做。替补队员一脸茫然地被段宜恩推进队里。

“我没跟任何人开玩笑。”

跟这件事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他们的比分逐渐被对手反超。生硬又不默契的配合，让段宜恩急也没法急。他一个人带着球满场飞奔。

王嘉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喊得太大声的原因，他的眼眶是通红的。

“段宜恩！段宜恩！”

“段宜恩！传啊！”

王嘉尔在喊的时候知道，段宜恩没人可以传球，段宜恩自己也知道。但是他还是用队长命令一样的口吻在场外嘶喊，他很担心段宜恩这样拼命会出什么事。这个发了疯似的人让王嘉尔感觉陌生，他身上那近乎变态的胜负欲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王嘉尔忽然很想借着周围嘈杂一片的混乱，朝场上不管不顾地说出自己所有想说的话。

说，段宜恩我好喜欢你。

段宜恩你能不能不要走。

但是，这个念头还是打消了。

看着比分一点点被反超，段宜恩开始从焦躁，重新归于了平静。

尘埃落定的哨声，段宜恩的最后一个球没有进。

他们输了，换个说法就是，林在范赢了。

段宜恩看着篮球一点点滚远，躺在地上，面无表情。

半晌，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回到队里去了。

场内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反差。有人欢喜有人忧，这是正常现象。

王嘉尔望着迎面走来的段宜恩。

“...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呢！”王嘉尔用他最擅长的假笑安慰他们，他以前总这样笑着对着镜子安慰自己。他笑得很用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一座桥。

段宜恩避过王嘉尔那让人不敢深陷的眼光。“跟我去校医室。”

“...干嘛啊。”

人群在渐渐散去。比赛结束之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其实那群人还是归心似箭的。队员们也只是潦草地擦擦汗就背包走了。很快那场地就变得人少空旷。

段宜恩瞥了他一眼。“你不疼吗？”

“...”

他以为没人看到他因为崴脚而旧伤复发的左脚踝。

“你又不是体育生，非要一身伤才显得自己比较伟大吗？”段宜恩的语气冷漠得生硬，“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打算打完全场？”

“其实也可以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段宜恩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赌气一样用力地把背包抓过来背在身上，转身就走。

“段宜恩！你别走啊，喂，你慢一点...段宜恩，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出风头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很没用的人....你知道啊，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本事，学习也不怎么着，就体育好一点，我不敢有什么岔子了。...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王嘉尔跟在段宜恩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段宜恩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我只等你五秒钟。”

五，四，三，二，一。

王嘉尔紧紧抓住段宜恩的手腕。


林在范是赢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他都是该高兴的。

就在周围的女孩子还没表达完对他的崇拜之情的时候，林在范已经含含糊糊咿咿呀呀地搪塞了回去，他显得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还没来得及接受大家暴风骤雨的赞美呢，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朴珍荣！”

朴珍荣猛地停在原地，林在范的声音带着些属于少年的轻快欢愉，还有一点不明缘由的严肃。他赢了这场比赛，本该是兴奋激动的，这不假。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朴珍荣面前表现得太得意忘形。

“恭喜你...们班。”

“我不是来找你讨个祝贺的。”

他们站在拥挤的人群里，有点局促，还有点狼狈。林在范跟朴珍荣出了校门，所有人四散而去，路显得宽敞起来。林在范才格外认真地说道：“我说过我赢了就要找你的。”

“我记得。”朴珍荣的声音不冷不淡，轻轻地点点头。

“朴珍荣我喜欢你。”

“...啊？”

“朴珍荣我喜欢你。”

“你什么意思？”

“朴珍荣我喜欢你。”

“你疯了吗？”

林在范看着朴珍荣的眼睛里逐渐染上了错愕惊恐的神色，开始变得躲闪胆怯。可能真的吓着他了。

林在范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也崩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我逗你玩的！这是我跟我们队友打的赌！”

“...哦。”

“看把你吓的，我跟他们说，如果我们班赢了我就跟你表白，那群小子们果然特别卖力。看来还是这种损招管用。”

“...哦。”

怎么现在的心情，比刚才还难受呢。心口像堵了什么东西，死死地卡在那里，让他除了“哦”这种单音节，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朴珍荣的头低下来，眼眸也垂下来，望着石板路上的丝丝裂纹。

他特别害怕听见林在范在这个时候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那带着嘲讽和戏谑的挑逗口吻，无疑会挑衅到朴珍荣最脆弱的神经。而且，他是该怎么回答呢。

幸好，林在范没有这么说。

“我吓着你了吧。”林在范的语气变的柔和正经。

“没。”朴珍荣摇摇头，“我心脏还行。”

“真的那么难接受吗？”

“拿我打个赌而已，没什么难接受的。”朴珍荣的话，说得贫瘠又刻意。

林在范摇摇头：“我是指，我喜欢你，是不是特别难接受。”

“反正只是打个赌，我那么认真多无趣啊。”朴珍荣故作释怀地咧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假装他一点都不在乎，假装他是个浑身幽默感的没心没肺的人。

身后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一阵阵不耐烦的喇叭声混杂在少年的声音里，让他的声音颤抖，却也让他在这样的熙攘里多了几分底气。

“根本没有这样一个无聊的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