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Bnior/宜嘉Markson

王嘉尔心心念念的雪，终于在期末考前的紧张中到来了。那天王嘉尔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兴奋，他向朴珍荣再三确认，今天是不是美国也下雪了。

朴珍荣一言难尽地点点头。

“我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我好不容易要到他的电话号码了。”王嘉尔坐在寝室里的凳子上自言自语。

崔荣宰拍拍他的脑袋：“打呗！”

尽管学校没有写允许带手机，但大家已经默认了。王嘉尔钻到卫生间的角落里，把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输入下来。

好像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一样。

只是把手机放到耳边，都能让王嘉尔紧张地手心冒汗。

“Hello.”

段宜恩的声音真让人觉得温暖。轻轻的在电话的那头响起，让人想哭，想越过遥远的路途去拥抱。

王嘉尔的指尖死死握住手机，好像要把它捏碎一样。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他以为自己能抑制住不去打扰他的生活，结果还是输给了自己失去理智的喜欢。

“是我...王嘉尔。”

对方半天都没有传来声音。只有嘈杂喧闹声的听筒真让人感觉压抑，就在这短短几秒之内，王嘉尔甚至都想好该怎么给他解释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给他开个什么不痛不痒的玩笑，潦潦草草的挂断。

“...你怎么才打电话给我？”

“啊？”

段宜恩放满了语速，一字一字地说：“你怎么才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由原先的吵闹变得安静，像是段宜恩从什么地方离开了，躲在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我担心打扰你呀...”

“我一直在等你。又不知道你的生活是不是很忙...”段宜恩蹲在学校滑板俱乐部的门口，门里那群嬉闹的人玩乐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捂上另一只耳朵，只听王嘉尔的声音。

“这里下雪了。”王嘉尔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仰起头从窗户看向外面，对面的楼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珍荣说你们那里也会下雪...”

段宜恩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又低头瞥望周围被太阳炙烤着的沥青路面，轻轻地笑了：“嗯，下雪了。”

早就下雪了，从分开的那一刻开始，段宜恩的世界里就满是冰雪了。

他好不容易拥抱到温暖，却又被硬生生地分割开了。思念本身就是满城的风雪，飘飘摇摇无穷无尽，段宜恩一个人捧着听筒笑，温柔地笑：“快去睡觉吧。”

“段宜恩。”

“嗯？”

“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好。”


眼巴巴盼着的寒假终于来了，尽管这个假期被学校无情地缩短了时间，但是他们已经很满足了。离校的那天所有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往校门外走。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次假期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要把人逼死的临考复习，教室后黑板上写着的“离高考还剩xx天”，大家也都渐渐看得麻木了。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

朴珍荣没有人来接。在那一群拥挤在校门口的家长中艰难穿行，他一个人背着书包提着自己银白色的箱子，一声不吭地往公车站走。

“珍荣！”林在范站在不远处喊他。

朴珍荣停下脚步等他。林在范的东西比他还少，他甚至连箱子都没有，抱着他的篮球背着书包。

“你为什么一个人？”林在范说着很顺手地接过朴珍荣手里的箱子，让朴珍荣来不及反应。

“我总是一个人的...把我箱子给我吧。”

“我又不抢你东西！”林在范一下子笑出来。

“不是...我自己能拿。”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朴珍荣乖乖的闭嘴了，跟在他旁边。

“你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孤单吗？”

“还好，习惯了。”

“...我想牵你的手。”

“嗯？”朴珍荣那双眼睛猛地抬起来看向林在范，他在笑，眼睛弯成月牙，从侧面看他，那样子格外温柔，耳根很红，他面对朴珍荣，总归还是很害羞。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林在范的话里带着笑意，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认真恳切，里面带着些许的卑微。

朴珍荣站在原地凝望着他，林在范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我不强迫你的！真的！”

“嗯...”朴珍荣示意他低头，林在范看到朴珍荣的右手缩在袖子里，伸到自己的面前，“...给呀！”

林在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一只手抱着篮球，一只手拖着朴珍荣的箱子。啊！如果有三只手就好了！

朴珍荣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看吧！你还得把我的箱子还我！”

“你拿着我的篮球吧！”林在范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球塞到朴珍荣的左手里，握起他的右手就走。

林在范的手掌很温暖，让人不愿意放开。朴珍荣冰凉的指尖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站在公车站牌旁，看着眼前一辆又一辆车飞驰而过，无非是父亲驾着车，然后后座上坐着兴奋的孩子。谈笑风生地驶向家的方向。朴珍荣定定地看着那些溢满笑声的车窗，然后把头垂下去。

林在范的眼光凝视着朴珍荣的一举一动，手在无声无息间握得更紧了。

公车上人很少，朴珍荣和林在范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前面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

朴珍荣看了一眼手表，又看看林在范：“你家在哪儿啊？”

“你家在哪儿啊？”林在范反问他。

“...要坐到终点站了。”

“啊，那离得挺近的。”林在范不假思索地回答他。

车开得很慢，窗外的树缓缓地向后移动。

“这个假期你要干什么？”朴珍荣望着窗外，对身旁的林在范说话。

“训练。”

“每天都要吗？”

“教练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我能去找你吗？”

“...别了吧。”

朴珍荣一下子把脑袋扭过来，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林在范：“什么啊？”

“太冷了，而且会很无聊啊。校队要去参加省里的篮球赛了，要拿到名次我才能上大学啊！”林在范笑着解释，“而且如果你在，我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好好好，我不去。”

一路上没有耳机播放音乐，也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事，本就漫长的路程显得更加遥远。

其实林在范和朴珍荣也没有什么说不完的话，他们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沉默的时间多过了谈笑。

他们可能需要的真的只是个无言的陪伴而已。

朴珍荣趴在窗边，双眼无神地看着外面的梧桐树。

林在范伸手把他捞过来：“你是不是困了？”

朴珍荣一边揉眼睛一边摇头：“没有。”

林在范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你睡吧，我不动。”

朴珍荣的身体在那一刻僵硬了，就在林在范的手捂着他的脑袋，把他搂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好像连话也不会说了，动也动不了。这太不现实了，就像一个醒不过来的梦，让人无法抗拒。林在范的身上带着薄荷味的香气，朴珍荣从未和谁贴的这么近，安静的公车里只剩下少年兵荒马乱的心跳声。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林在范目不斜视地望了朴珍荣二十分钟，一动都没有动。

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无法忘怀的。

包括那天的阳光，那天融化的雪，那天匆匆行过的每一个路人，飘落的每一片叶子。好像都是青春记忆里独特的风景，

很多年之后，问起年少时期最想留住一天，就是今天，此时此刻。


“我记得那天他穿的衣服，没有戴耳钉，手表是黑色的。身上带着薄荷的香味，掌心格外温暖。在那辆公车的最后一排，我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里，永远永远。尽管只是枕在他的肩膀上，但好像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那天我闭着眼睛可是始终醒着...我真希望那时候我是真的睡着了，而且，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看着他的眉眼，能看很长很长时间，不会疲倦也不会厌烦，我那一刻就在想，我是不是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看的人...真让人开心。那天对我来说，是我前十八年最幸福的一天，我下一次这么幸福大概是吻他的时候，谁知道呢...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现在那么满足了。我旁边的位置上放着我的篮球，另一边坐着他，那可能是我这一辈子最不可分割的部分。那天我很幸福，就算我重新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回到家，还是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