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的我全都给了，我都舍得。”——《心如刀割》


朴珍荣是被电话打醒的，手机在床头不停地震动响铃。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不清隐约看到来电的姓名。林在范在客厅看球赛，朴珍荣从房间里走出来，窗外已经染上了一层墨色，林在范问他要去哪儿，朴珍荣说他要下楼买啤酒。

“冰箱里还有啊。”

“没剩多少，我昨天去看只剩下一罐了。”

朴珍荣的头上戴着外套的帽子，外套拉链一直拉到顶，卡在下巴的位置。裤子松松垮垮的，随便踩了一双运动鞋。

踢踢踏踏地消失在楼道里。

他的头是向下的，却抬起眼睛望着周围。烧烤摊浓郁的香气传到朴珍荣的鼻子里，街边小桌上，啤酒的气泡满满上升，破裂，四溅。朴珍荣能看到老街的尽头是宽阔的马路，一辆辆开着大灯的轿车飞驰而过，霓虹灯管撑起繁华的门面。

一辆干净得发亮的梅赛德斯霸道地停在路口，段宜恩靠坐在车边上下打量着朴珍荣：“你这穿的是什么？”

“怎么了？”朴珍荣低下头看看，他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但段宜恩看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无法理解”和“一言难尽”。倒也是，段宜恩身上Dior的外套正在闪闪发光，每一个纽扣都格外高贵傲气，就好像在蔑视着周围平凡的人。朴珍荣毫不留情地提起段宜恩的领子，“我当然是不能跟段少爷比，看看您这高定的皮夹克，我只要用点力气就能把它撕叉了信不信？”

“信信信！”

朴珍荣哼了一声，把手收回来，缩到袖子里。“你是干嘛来了？”

“还车啊。”段宜恩拍拍旁边那辆晃眼的车。

朴珍荣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这我的车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不觉得现在给我还车，一点都不合适吗？”

段宜恩才是一脸茫然无辜。“我以为你现在特需要这辆车呢。好歹卖了值几十万呢。”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站马路上说吗？”

“就站这儿说，我还急着回家呢。”

段宜恩无奈地摆摆手，“是嘉尔告诉我的。”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朴珍荣猛地跳起来，指着段宜恩的鼻子。段宜恩把他指着自己的食指攥在手里：“我们是正当恋爱关系。”

“我...操...”

“我听说你失联了，都找不到你。我就想嘉尔可能认识一些我圈子之外的人，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让他帮我打听一下周围谁认识你。结果他说他就认识你。”

“防不胜防啊...”

“不过你能不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事情过程？”

朴珍荣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要回去了...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住在这里，拜托了！”

一边往回跑一边回头朝段宜恩喊：“车你再多开几天吧！...别告诉别人啊！谁都不能说！”

“好好好。”

段宜恩站在车边看着他 跑进人来人往拥挤的街道里，看起来那么渺小却闪烁着幸福和自由的淡淡微光。原来脱下那些昂贵的光鲜外表，扔掉奢华的虚伪假面，所有人都那么平凡，任何人都一模一样。只有爱会让相同的皮囊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或许朴珍荣身上散发的那微弱的光芒，是因为他正沉浸在如糖浆般粘稠甜蜜的爱里。

他从来没有那么轻快地活过。

朴珍荣跑回家去，楼梯上到一半，忘记买啤酒了，又拐下去买了一袋跑上来。回到家累得呼哧呼哧的，林在范坐在沙发上，盯着朴珍荣。“你知道你出去了多久吗？”

“嗯...二十分钟？”

“三十五分钟。”林在范的表情少见的严肃。朴珍荣有点心虚地笑笑，没敢说话。

林在范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眉目间都是隐忍的不满，他的眼神从来没有什么深邃过，就像忘不到底的潭水，压抑地让人窒息。朴珍荣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他为好，但他也确实不明白林在范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反应。 “你过来。”

“干嘛啊...”朴珍荣站在原地不肯动，甚至打算转身溜回房间里。

林在范压住自己的无名火，望向地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把眼睛抬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

朴珍荣还是没忍住反驳：“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个小孩，一分钟看不住还能丢了...”

“你真以为你丢不了？”林在范啪地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走去，声音并不高 朴珍荣却不自觉地一直往后退。

“我不管你去见了谁，想不想告诉我...你最好能保护好自己，最好是这样...”

林在范的眼眶通红，像是强压怒火，或是抑制哀求他的欲望。他有时候真想跪在地上求求朴珍荣，让他别在路上乱跑，让他像个瓷娃娃一样躲在家里。但他知道那么做就像一个变态一样剥夺爱人的自由，朴珍荣偏偏是个喜欢自由的人。

林在范对朴珍荣的爱早就杀死了他曾暴躁的脾气。他没有无厘头地发火，也没有野蛮地指责。却是难得地冷静下来，考虑他和朴珍荣的爱情。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一无所有的生活，真的是朴珍荣想要的自由吗。 自由难道不该是大摇大摆地走过闹市区，不惧身边任何注视的眼神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现状，就像是个在逃犯一样偷偷摸摸的生活。朴珍荣原先是那个奢侈又高贵的灵魂，沦落在这样尴尬的处境，明明是自己那么宝贝的人，能给他的却不及曾经他拥有的万分之一。

他喜欢自由，所以要和自己相爱。可是这相爱一场，却没有带给他任何的自由空间。却更像是一条坚固的锁链，紧紧地缠住他年轻的心脏。

朴珍荣被他莫名其妙的上纲上线弄得很紧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不是要瞒着你什么...只是一个资本主义的朋友来找我。我跟他没说两句话就回来了，真的...”

“那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担心啊。”

“那我现在就不担心了吗？”

朴珍荣百口莫辩，觉得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但是听林在范说得又句句都在理。很着急却没办法解释，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他一次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解释了，越解释越乱，还不如用点见效的办法。

“你先别生气了...好好说。”

“我没生气啊，是你不打算跟我好好说。”林在范转身就走。

朴珍荣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委屈地念念叨叨。“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这么不讲道理怎么行，话要好好说清楚啊。”

林在范不搭理他。朴珍荣咬咬牙继续说。

“喂你不理我就完事儿了吗？这样事情就解决了吗？你怎么跟我生这么大的气...”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行不行啊...我以后不这样，我以后乖乖听话，我不乱跑，我也不瞒着你去见其他人...”

林在范低沉得阴冷的声音忽然打断他：“那你会快乐吗？”

朴珍荣一时间无法反应，舔舔嘴唇懵懂地看着林在范转过来的脸：“我有你就已经足够快乐了。”

局面一下子僵持起来。朴珍荣没见过林在范显得那么无助的样子，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两只手痛苦地捂着脸。朴珍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溢满了自责，愧疚，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恐惧和害怕无形中包裹着朴珍荣，那种感觉就像，听到妈妈要把自己扔到马路上的孩子，害怕地抱着妈妈的腿哭喊着不要。朴珍荣现在紧张地抱着林在范的胳膊，他接收到错误的信息，他总以为林在范想放弃自己。

“你别这样...我以后真的都会听话的，我保证，我真的说话算话。你让我和你在一起吧，千万别甩掉我好不好...”

“好好好，不哭...”林在范来不及再去想别的，只能再次紧紧地抱住朴珍荣的身体，两条胳膊揽着他搂在怀里。

拥抱彼此的感觉，原来是双方都会感到安心。朴珍荣在怀中的感觉，能渐渐安抚林在范的焦虑和烦躁。而被林在范深拥时的温暖，也能渐渐安慰朴珍荣如受惊的小鹿一样脆弱的神经。

“只要我有的，我能全部都给你。”

“我知道，其实你有时候真的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可能我爱你会比你爱我多，所以我并不在乎我抛弃了什么...你明白吗，能被你喜欢 对我来说已经是那么值得满足的事情了。你能匀给我你一点点的爱，我就甘之如饴了。更何况现在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爱，都快要让我承受不起了。我想让你记得，这场爱情里，你要好好当花火，飞蛾是我。”

然而，在林在范眼中，谁是火焰谁是扑火的飞蛾，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