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宜恩被手机的闹钟声成功叫醒。
他眯着眼睛摸索到枕边的手机,乱按一通总算是止住了它欢快地歌唱。酒店的床太软了,他觉得自己一整晚都陷在棉花糖里,听起来好像很浪漫,实则浑身别扭。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才觉得眼前稍微清晰了一点。他重新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时间,顺便瞄了一眼日期。
愣了几秒钟,失笑。
他知道时间过得很快,只是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拉开窗帘,来自巴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脸上。今天的工作是一对小情侣的婚纱旅拍,他们是很可爱的一对。当初和段宜恩见面的时候,女孩子睁大了眼睛显得很兴奋。
“天哪!你真的比传说里还要帅!”
她男朋友差点要拉着她换工作室。
女孩对这套婚纱照的要求并不高,她说的很简单,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我不懂,但是拍出来的效果,能看出来他很爱我就够啦!...我当然也很爱他啊,嘿嘿。”
倒是男孩很细心,在女友大大咧咧自嗨的时候,都是他在和段宜恩交流。他是个很温柔也很体贴的人,偶尔跟段宜恩闲聊 说起关于他们爱情的故事,他说他老婆是个傻乎乎的 每天开心得莫名其妙的女孩,喜欢笑,喜欢搞怪。刚开始他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她,可慢慢他却发现 这个女孩带给他很多很多快乐,他想保护她,想永远看她笑。
段宜恩静静地听他讲。
时间真的流逝得让人措手不及。看到别人的爱情他才大梦初醒般地意识到,原来已经和王嘉尔分开一年还要多了。
原来,大家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Bambam早已成功跻身当红偶像,定居在了更大更繁华的城市。听说林在范也搬出去住了,太忙了,工作往返太累了。最终还是住进了单位的宿舍公寓。
段宜恩如今在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他在无声无息间退出了那间载满少年时代的公寓。
轻轻叹了口气。
段宜恩转身走向卫生间洗漱。
巴黎是一个无比浪漫的地方,所有的旅行网站都是这么描述它。适合热恋情侣,新婚夫妻,甚至适合刚刚失恋的年轻男女。巴黎那如焦糖般近乎甜腻的唯美浪漫能让人忘记所有苦涩的回忆,漫步街头可能就会随时邂逅一朵为你盛开的玫瑰。
段宜恩架着一部相机,紧紧地跟着自己的那对顾客。他说,你们就自由地在巴黎街头走走逛逛就可以了,他会随时捕捉美好的画面。
灿烂的阳光洒在女孩粽栗色的波浪卷发上,她挽着男孩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边走边说。男孩安静地偏过头去听她讲,配合地一个劲点头。然后两个人一起笑,笑声都是水果糖的甜味。
人来人往。身边经过金发碧眼的漂亮欧洲姑娘,高挑清冷的中东女孩。穿着职业西装的年轻男孩匆忙地过马路,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
天气很好,身边的橱窗里展示着闪闪发亮的钻戒。
段宜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给王嘉尔打过电话了。
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坐在餐厅最深处的角落里。女孩子嘴里一边嚼着 一边抱着段宜恩的单反看刚才拍的照片。她是个从来不吝啬赞美的人。
“天哪,这张拍的也太漂亮了吧!”
“哇塞,阳光这么好看!”
“呜呜呜,我是仙女吗?”
???埋头吃饭的段宜恩不禁被她给逗笑了。
“诶,摄影师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段宜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你这么会拍照,女朋友是不是特别幸福?我跟你说,我老公照相就特别直男,能把我照成各种妖魔鬼怪!”
她的老公在旁边疯狂咳嗽。她一巴掌拍下去,“干嘛,不是吗?”
段宜恩笑了,放下手里的叉子。
不经意地望向窗外,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长T恤,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亚裔男孩远远地走来,又一点点远去。
可能,曾经是很幸福吧。
希望 曾经真的让他幸福过。
林在范终于从端茶倒水的小弟变成正经工作的刑警了。
他给朴珍荣打电话闲聊起这件事,语气洋洋得意,眼巴巴地等着朴珍荣的赞美。
朴珍荣在电话那头清清嗓子:“你们公安局要失去一个很体贴的保姆了,是他们的损失。”
“呵。”林在范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他早该料到从朴珍荣那儿听不来什么好话。“那我现在不住在家里,是不是家里百废待兴,大家都翘首以盼等我回去照顾啊?”
“不,没有你吃得那么多,我们的人均生活水平明显提高了。”
“行,谢谢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他们很执着于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方式。
好像聊天的内容越空泛,互怼的内容越多,就能掩盖一道悄悄裂开的细缝。朴珍荣也很想在一通嘻嘻哈哈没有烦恼的电话最后,小心翼翼 不着痕迹地问他一句,自己住在外面 会不会很无聊。
但是每次都是犹豫几秒,还是想,算了。
那种话一问出口,融洽的氛围瞬间就变僵硬了。
七零八落的现实就会徐徐展现在眼前。
世界各地的段宜恩。
城市另侧的林在范。
异国他乡的Bambam。
各自为了梦想,前程,成长,努力地生活着。
还有依旧朝九晚五,假期很多的朴珍荣老师。吸猫吸狗的宠物店王嘉尔老板。每天跟汉堡薯条打交道的崔荣宰服务生。认真经营零食店 不当过气网红的金有谦先生。
那间公寓只剩下四个人住,应该比以前舒适了不少。却意外地显得空旷。
好像大家不再挤在厨房里喝水,上厕所不再需要排队,洗脸刷牙不用再排顺序,这反倒让人一万个不习惯。
“我们可能是受虐狂。”王嘉尔坐在茶几旁边喝饮料,盯着电视屏幕 木讷地说。“我们喜欢过不那么自在的生活。”
“不。”金有谦立马反驳,“那样的生活才自在。最近楼下超市的巧克力奶昔和草莓牛奶捆绑销售,在范哥不在谁帮我喝草莓牛奶?”
“那怎么办?”崔荣宰拖着下巴 一副放弃思考的颓废样,“在范哥辞职 回来帮你喝牛奶,好不好啊?”
“神经病啊你们。”朴珍荣老远听见他们的对话,简直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朴珍荣,又异口同声地说:“你才神经病!”
“我怎么啦?哪有你们那样抒发情感的啊?”朴珍荣忍住笑,一脸严肃地说。
“这叫随性自然。像你那种每天装作无所谓的人 最神经病。”王嘉尔今天扮心理学家,“朴珍荣老师,您可能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鉴于这个病的名字太过专业,说了你也听不懂,我就简单讲。我觉得你太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刻意制造出开心快乐的假象。俗称 日常假笑。”
朴珍荣才不要听他胡扯八道。大家总是这样,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从来不会分析自己——比如王嘉尔,总会说朴珍荣日常假笑,搞得好像他平时想念段宜恩的时候就能大大方方说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