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永远指向CB97

River /伉俪Bnior.

/ 伉俪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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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没有人在乎真相了。

人们只看他们想看的,然后凑着热闹 一起吆喝着拍手叫好。那些兴致勃勃 只会起哄的看客,殊不知自己在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在欢笑言语间,成为了毁掉一个人的帮凶。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死死按着林在范 让他被沼泽吞没。

大家只是说,他自毁前程。

想不通,一个只有十九岁,刚拿到属于自己的第一枚世锦赛金牌,拥有无法比拟的天赋,被视为新一代泳坛黑马的年轻运动员。正处于运动生涯最灿烂辉煌阶段的林在范,为什么要服用禁药。

而大家没有追究真相,只是人云亦云地指责。说他不配作为一个运动员,他侮辱了竞技体育的高尚。无论是厌恶他的人,还是曾经拥护他的人,一夜之间都成了所谓正义的捍卫者。而林在范,就如同被捆绑在十字架上 等待焚烧的囚徒。过往被质疑,未来被否认。

林在范不懂大家怎么变得那么快,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他们的少年英雄。如今就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蝼蚁。



自那以后他就退出泳坛了。禁赛期过了以后也不再参加任何比赛活动了,国家队不让他走,但是他抗拒接受任何训练,甚至不能再看到泳道。

没办法,他现在成了国家队里的闲散人员。虽说过了很多年,但林在范也才25岁而已。他这样的人才很难得,多少年都不一定能培养一个,国家队不想放弃他。

但是每次跟林在范谈的时候,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以前的过错 大家会原谅的。”

只要听到这句话,林在范马上就会转身走人了。

他没有犯过任何过错。

谁都没资格原谅他。


//

现在的林在范是个在娱乐圈边缘晃荡的人。脸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女朋友还是现在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当红小花。他的日子还是能奢侈潇洒地过下去。

只不过就是过得憋屈些。女朋友是和自己商业捆绑在一起的伴侣,很多年前真心相爱过,禁药事件后 女方的态度就变得很微妙了。林在范能理解,戏也一直做下去。 距离曾经那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可一提起林在范,大家还是很默契地一击掌“吃药那个嘛!”

幸好林在范早就不在乎了。



他再遇见朴珍荣,是在一个名不经传小明星的生日派对上。

朴珍荣是体育圈小有名气的记者。那天他穿着蓝灰格子的衬衫,牛仔裤。端着一杯气泡水 在人群之中游走。他是被朋友拉来的,他的朋友是娱乐圈记者,每天满嘴跑火车的那种八卦记者。

朋友全程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

“你知道吗,今天生日这个,他爹在国外好几套别墅呢,去年接的几部戏,全是男四男五!都这样了 资源还是买来的呢!”

“他就是废柴花瓶一个,火不起来的。私生活也乱的一批,最近又跟一个流量小花乱搞呢,估计下半年的资源就指着那姑娘了。”

任由朋友像喋喋不休的鹦鹉一样 扑棱在自己身边聒噪个没完,朴珍荣就像听不见一样。自顾自地吃着长桌上的甜点。

“我知道你对娱乐圈八卦不感兴趣,今天有个搞体育的人也来了。”

“谁啊?”朴珍荣终于懒洋洋地搭了一腔。

“林在范。”

朴珍荣嚼了一半的草莓,硬生生给吞了下去。睁大了眼睛看着满脸得意的朋友:“他来了?”

“不过他也早就不算什么体坛的人了,也就你还关心他的动向。”

“那他也不是娱乐圈的人,你盯着他干嘛?”朴珍荣挑着眉毛反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有点争风吃醋的感觉。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争执里 他对林在范有占有欲。

“我不是在意他,我是盯他女朋友。今年最火的小花就是他女朋友沈小姐了吧,他俩的恋情可是每个记者都想报道的新鲜事。听说他俩的料可多了。”

肤浅!

朴珍荣翻了个白眼。猜从他这儿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要自己去派对里找林在范。

林在范很好认,人群中间 穿得最浮夸,笑得最嚣张的那个就是了。泳池边的草坪上,弧形的皮沙发上挤了很多人。性感热辣的比基尼美女,穿着西装可扣子已经快解到胸口的闷骚男人。还有就是林在范那样的,耳朵上一排闪瞎眼的耳坠,穿着骚气冲天的印花衬衣,正在对深水炸弹拍手叫好。

他看起来就像个发了财的小流氓。人群簇拥在他身边,他就是社交场所的中心。

朴珍荣挤不到他身边。

他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他们震耳欲聋的尖锐笑声。音乐很大声,强烈的共振让人一阵阵心悸。灯光效果也很花哨绚丽,只是怎么看都有廉价的夜店感。巨大的别墅,载满美女帅哥的泳池,随意畅饮的酒水。朴珍荣像个局外人,远远地看着林在范眉飞色舞,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风生水起的。

鼻尖一点点泛酸,泪水在眼眶里炽热翻滚。眼前的光怪陆离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朴珍荣不知道要去责怪谁,他的少年英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转身离去,听到身后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 做作地喊道:“对啊!泳池就在旁边,在范你不要给我们展示一下世界冠军的能力吗?”

朴珍荣猛地站定脚步,接下来他听到林在范爽朗的笑声。

“进泳池可以,除了游泳,干嘛都行。”

“你还想干嘛啊?”女人们都寓意不明地惊呼起来。

“干嘛都行。反正,我他妈这辈子不会再游泳了!有意思的事儿那么多,游泳多他妈浪费生命!”


林在范说得义愤填膺。

如同一个意气风发 热血沸腾的男孩,直言不讳地谩骂着自己厌恶的东西。大家附和着他一起笑,像在敬佩他的敢爱敢恨。

难道只有朴珍荣一个人记得吗,他刚刚骂得狗血淋头的,是他这辈子最最热爱的事。



派对将近尾声的时候,林在范身边已经不再那么拥挤。他们要么借着酒劲去别处宣泄欲望了,要么换个地方捕猎。林在范还坐在那儿,喝酒。朴珍荣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站在他面前。

“林在范先生?”

林在范应声抬头:“别喊得这么正式。”

“我是朴珍荣。”

“你要不过来坐下说?”

“六年前采访过您的,朴珍荣,记得吗?”

“你非要站在那儿就站着吧。”

“记得吗?”

林在范终于抬起眼睛望着朴珍荣的眼睛,半晌他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六年前的事啊,太久了吧,我全都记不住。”

“...我去年回国的。”

“噢。”林在范点点头。“那你这一年混得也很好啊.......国外老师就是不一样,都讲了点什么?”

“只是告诉我们,做记者要重视体育竞技的公平公正。”

“哈 对啊,像我这种用兴奋剂的当然要.......”

朴珍荣攥紧了拳打断他:“还有!一切都不能违背真相。”

“真相?”林在范歪着头,若有所思地耸耸肩,“真相一直都有,而且就在眼前。只是因人而异。它一点都不重要——你还是过来坐下说吧。”

朴珍荣一点点挪着步子,坐得离林在范很远。桌上是刚才酒局的一片狼藉。朴珍荣攥紧衬衣的衣角,像是紧张无措,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对不起,我如果当时在就好了。”

“可是你不在。——不过没事啊,我现在也很好啊!当破运动员能有我现在开心吗?”

朴珍荣看着他的侧脸。

回忆起六年前,自己在机场的电视上看到关于林在范服用禁药的新闻,身边的人来人往都在议论这件事。而朴珍荣死死盯着屏幕,那个只有十九岁的男孩,如此惊慌无助地面对着面前无数只话筒,憔悴又消瘦。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咬着嘴唇,身边的教练黑着脸。他疲惫无力地说,他没有。

采访到最后,他被推着 强迫着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


朴珍荣紧闭着眼睛,希望这些画面赶快从脑海中消失。可越想就越清晰,林在范当时的样子 和现在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虚实。

六年前 朴珍荣在体育频道做实习记者,林在范是个刚在亚运会上崭露头角的泳坛新秀。做采访的时候两个人都紧张,朴珍荣拿着稿子抖抖抖,林在范举着话筒抖抖抖,到最后俩人都把对方给逗笑了,笑得忘乎所以。剩下摄像大哥一个人不知所措。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刚刚小有起色。那次采访让两个人认识,交换了联系方式。林在范训练,封闭起来一次就是好几个月,被放出来之后他肯定要去找朴珍荣见面。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林在范跟他抱怨训练强度太大,朴珍荣跟他吐槽现在的新闻稿太模棱两可。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年轻的岁月里,他们曾经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林在范会在比赛完第一个给朴珍荣打电话:“喂!我帅吗?你写稿多夸几句我帅呗!”

“这次不归我写。”

“啊?不过你肯定看我比赛了吧?帅吧!”

“帅帅帅,真是...”

队友们每次调侃林在范,该不会是要跟那个记者恋爱了吧。林在范都会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无比义正严辞地说:“那是我兄弟,别胡说八道。”

林在范是个直男,他真的把朴珍荣当兄弟。

朴珍荣也是个直男,所以他跟林在范,的确是经得起各种诱惑考验的直男感情。


而朴珍荣在机场那天,当在电视机的前面,流着眼泪在候机大厅里大声说:“林在范他不会做这样的事!请大家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不要伤害他!”

林在范在接受完所有屈辱的采访,索瑟房间里床边的角落里。发了疯一样只想朴珍荣陪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游泳的样子很帅。

这一切,除了爱又无从解释。

这是与同性恋 异性恋无关的,第三种爱。



//

朴珍荣和林在范又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像十九岁时第一次遇见时那样。

临分别前,朴珍荣忽然抓着林在范的手腕说:“以后,真的都不游了吗?我会让大家跟你道歉的...你继续游好不好?”

林在范扑哧一声笑出来,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也就你劝我再去游泳 不会被我打了。我再说一遍,不会再游了。而且,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向我道歉。”

朴珍荣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只是让林在范烦心而已。所以他慢慢松开林在范的手腕,往后退去。

“有空联系,我请你吃饭。”


朴珍荣的八卦记者朋友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那时候林在范已经走了。他气喘吁吁地拎着朴珍荣的衣领:“可算找到你了!诶,你见着林在范了吗?”

“嗯。”朴珍荣失魂落魄地胡乱点头。

“搭上话了?”

“嗯。”

“可以啊!看来他是真对你有感情。自从那件事儿之后 他把自己身边的老朋友一个个都推得远远的了,也就你 了解他那么多事儿 他还没装跟你不认识。”

“你怎么又知道这么多?”

“啧,八卦记者,你懂的!噢对了!我刚才听说,沈小姐有意要跟林在范结婚呢。真的服了,当时禁药事件之后,沈小姐那叫一个疏离啊。后来不知道团队买了哪个专栏作家,专门写了篇歌颂她不离不弃的文章。林在范有自己新的工作事业了,舆论也朝她一边倒,这两年又贴回来了。不管怎么说 年轻时候也是真心相爱过啊,现在也没必要这么商业功利吧?没意思。”

朴珍荣耐着性子听他啰嗦完,什么都没说。


他以前常常看到林在范笑,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洁白牙齿。不管讲什么无聊的大叔笑话,他都能笑得爽朗自然。这个男孩的生命里好像时时刻刻都阳光灿烂的,再辛苦的训练他也能当作是超级英雄的修炼之路。

今晚朴珍荣也看到林在范的笑容了。只是这种在推杯换盏中带着明显目的性的笑,那已经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表情了,更像是一种关于“快乐,兴奋,开心”的表演。

“诶,你一会儿怎么回去?”朋友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用管我了,自己回去吧。”

朴珍荣挥手向朋友道别。

转身,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的夜晚里行走。这里是城郊的别墅区,离市区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游泳国家队的集训中心就在这附近,楼下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以前常常来这里找林在范,然后两个人就坐在便利店里 吃冰淇凌。

“其实我最近在减重,教练肯定不让我吃冰淇凌。”林在范一边说 一边吃得若无其事。

“???那您还是听点话吧。”朴珍荣伸手就要去抢。

“没事,就这一次他不会发现的。”




朴珍荣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除了路灯之外 没有什么多余的亮光。已经很晚了,住在这里的人也都进入梦乡。别墅区里黑着灯,零星有几栋里亮着光,只是那光也很诡异,应该也是各种各样的派对。

他一路胡思乱想,终于远远看到了那间便利店。很亮堂,也很空旷,这么晚了 没有什么人会光顾的。朴珍荣推开门进去,昏昏欲睡的售货员赶快站起来向他鞠躬问好。

“请给我 一个甜筒。”

“嗯?现在吗?”

“没有吗?”

“那个,您得稍等一下。很快就好啊,主要是,这么晚了,没想到会有顾客来买甜筒的...稍等啊!”售货员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朴珍荣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外面。

忽然他听到有人推开那扇玻璃门。

然后那个人走到柜台,对售货员说,他也要一个甜筒。

朴珍荣猛地回头,看见林在范的胳膊支在柜台上,半倚靠着,正面带微笑望向自己。

他还是穿着那间东南亚毒枭似的花衬衣,戴了一大堆累赘的饰品。只是这个微笑。终于有了点曾经的美好。

他们并肩坐在窗边,沉默地吃着手里的冰淇淋。售货员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叹了口气,把头垂下去。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很想从他们的背影里读到什么故事,可是还是读不懂,只是觉得他们就连背影都看上去那么悲伤。


“你在国外有没有想我?”

“有。”朴珍荣笑了,“不过我今天才想起来,你从来都没有让我见过你女朋友啊。”

“见她干嘛啊。”

“我最好朋友的女朋友,我一面都没见过 这合适吗?”

“我们俩都懒得见对方,等我找到真爱了再让你见吧。”

朴珍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点点头。


“你还是没女朋友?”

“以前在国外有一个,但是时间久了性格也不太合,而且我要回来,就分了。”

“噢。”

他们又没话了。

林在范忽地贴近朴珍荣,身上带着的浅淡烟草和酒精味道扑面而来。朴珍荣本能地往后闪了一下,这是出于一种戒备的抗拒。

“你觉得我喝醉了吗?”林在范是在很认真地询问。

“你很清醒。”朴珍荣注视着他。

“嗯,我想睡你,这是我清醒的大脑告诉我的。”



//

“好了,我知道你的情路很坎坷,那也不能随便拉个人就应付了事吧?”朴珍荣大笑着把他推到一边。

林在范也笑起来,趴在桌上笑得发抖。

“你是不是刚才期待了一秒钟?”

“滚蛋!”



//

“林在范,你游泳的样子很帅。”

“谢谢。”

“你应该摇头晃脑 嘚瑟地跟我说,你知道。”

两个人站在路边,夜晚的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发梢。

林在范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朴珍荣的肩膀,然后轻声说:“我知道。”



//

那天以后,他们两个并没有太频繁的见面。不管怎么说,六年时间杳无音信,再亲密的人也要变得生疏的。

偶尔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彼此都很拘谨,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了,很多时候都只能干巴巴地笑着来掩饰尴尬。

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在拼命挽回,吃饭时都在绞尽脑汁地没话找话。小心翼翼地叙旧,也生怕没留意就碰到了对方的伤疤。


朴珍荣正准备下班回家。

“你下班了吗?”林在范的短信又跳出来。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我在你们公司附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朴珍荣一手把桌上的笔收拾起来,另一只手费劲地打字回复他:“那你等着我。”

他匆忙地从大楼里走出来,林在范站在不远处低头看手机。

“喂,你每天都那么闲的吗?”朴珍荣跑到他旁边,一拍他的脑袋。

“我请你吃饭你还打我?”

“我就是不明白,你一个有女朋友的家伙每天干嘛找我吃饭。”

“我这不是喜欢你吗?”林在范嬉皮笑脸地在朴珍荣旁边绕来绕去。

“快闭嘴吧。”


他们吃饭的餐厅就在朴珍荣工作的地方附近,来来往往难免会遇到朴珍荣的同事。从事新闻传媒工作的人,都对林在范这个人极其敏感。事情过了很多年,大众的视野早就不再关注他,但是专门从事这行的就不同。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当时的一件大事呢。

林在范从进到餐厅,一直到坐到位子上,觉得那些偷瞄自己的目光就没有挪开过。

他清清嗓子,低着头对朴珍荣说:“事儿都过去六年了,他们不会还来往我头上泼水吧?”

朴珍荣看了林在范好一会儿,脸上挤出一个很僵硬的笑,然后努力撕扯着让它变得自然 灿烂,伸手摸了摸他的刘海。

“不会,我保护你。”

“切。”林在范一把拍掉朴珍荣的手,然后又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非要扳平一局似的 伸胳膊去摸了朴珍荣的发顶。

服务生站在旁边 哆哆嗦嗦 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


“朴记者!”忽然有人喊朴珍荣。

朴珍荣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已经朝他们这里走过来。是他以前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也一起实习。只不过朴珍荣选择了出国深造,他一直留在国内。他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林在范却一不小心和他四目相对打了照面。

朴珍荣眼睁睁地看着林在范神色一点点垮下来,僵硬着放下刀叉。阴沉着脸向后倒在椅子的靠背上,低着头不看他们。

“那位,是不是林选手啊?”那个人的语气带着很张扬的挑衅,还有那副让人浑身不适的自来熟。

就在林在范要抬起头和他对视时。朴珍荣侧身飞快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哪个林选手啊?你认错人了,这是一个国外的朋友,你说话他不太能听懂。今天就先这样,你的朋友还等你呢。”

朴珍荣几乎是推着他把他推走的。

确认他真的走远了,朴珍荣才坐下来。林在范已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喝着水了。

刚才那个人,就是第一个把话筒举在林在范面前,并在新闻稿里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的人。

那篇独家报道让那位记者的事业有了飞跃,同时,断掉了林在范所有的前程。

朴珍荣在看到林在范不对劲的一瞬间就猜到了。

但是现在要怎么说。安慰他两句?可是他看起来已经没事了。林在范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翻手机一边给朴珍荣讲不好笑的冷段子。

朴珍荣只能忙不迭地点头,陪着一起笑。

林在范的笑容一点点褪下去,把手机扣在桌上,叹了口气。

“我很失败吧?”

“不会啊。”朴珍荣耸耸肩膀,“你很好。”

“我是一个被打倒一次就不敢再站起来的胆小鬼。”

“那你要站起来吗?”朴珍荣掰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自己。林在范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要被朴珍荣的手挤变形了。

“你能不能别动手?”

朴珍荣很顺从地把手松开,最后还偷偷捏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肉。“现在站起来吧,我可以陪你一起。”

“还会有人承认我吗?”

“为什么没有?你的禁赛期早就过了几百年了,重返赛场堂堂正正。没有人会说你什么,谁敢说你不好我就去找谁拼命。”朴珍荣说得好像他下一秒就要提刀上战场。

林在范笑起来:“你 应该到现在都不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不清楚啊。”朴珍荣回答得理所应当。

“你也不问?就相信我没有干过那样的事?”

“对啊。那种作弊的行为不是你超级英雄的作风啊!”

听到“超级英雄”,林在范笑得前仰后合。

十九岁时的那篇新闻稿,朴珍荣第一次称他是泳池里的超级英雄。

他们都记得,他们什么都记得。



//

林在范和朴珍荣两个人从来没有如爱人般刻意做过什么意义非凡的事。

没有一起看过烟火。

没有一起看过星星。

没有一起爬到山顶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

从来不赠送对方昂贵的礼物,也不会矫情做作地把任何一件礼物赋予什么浪漫的含义。

吃饭,喝酒,坐在便利店里吃冰淇淋。

他们只做这些平凡又寻常的小事。

因为他们不是爱人。



//

朴珍荣听说了,林在范生病从来不打针。

这次也一样,感冒发烧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但是看到朴珍荣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不留余地的:

“我不打针。”

朴珍荣本来还有点心疼,这一句话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他开车带林在范去医院,可能运动员身体就是好吧,朴珍荣看温度计上显示39度的时候自己都要昏过去了。林在范却一脸淡然地看着他。

一路上林在范都没事人一样坐在副驾驶玩手机。

医生开了一大堆的药,到最后还是嘱咐道:“这么大的人了,烧成这样会受不了的,还是打针吧。”

朴珍荣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在范倒接话很快:“我受得了啊。”

医生瞥了他一眼:“你不要在医生面前逞强行吗?”

“可是我真的不打针。”

朴珍荣赶快拉着林在范走:“没事没事,谢谢医生!”



回去的路上朴珍荣警告他:“如果今天晚上你还是这样,我就必须带你打针。”

“我反对。”

“反对无效。”


林在没想到 朴珍荣真的在晚上会来自己家。

没有哪个正常人发烧39度还能一点事没有,虽然林在范身体确实更好一点。但也只是某种程度上减轻了难受,并不是根除了痛苦

他塞了满嘴的药 试图在最后的几分钟挣扎一下。

很遗憾,他的身体似乎并不买账。

朴珍荣皱着眉头瞪着他:“走,去医院。”

“我不去。”林在范不讲理地瘫在沙发上,像耍赖的猫咪一样。

“你又要跟我说你没事吗?你知道你脸色有多差吗?”

“我不说我不说...”林在范讨好地笑起来,“我就是,很难受啊。所以你不要再折腾我了吧,我睡一夜就好了。”

“先去医院再跟我抬杠吧。”


林在范的挣扎到最终也只是徒劳。

他被拉着做了个毫无用处的全身检查,然后护士举着药瓶走过来。

林在范坐在椅子上,朴珍荣站在他旁边。他能感觉到,林在范在看到药瓶的那一刻,下意识往自己这边躲。

林在范抓着朴珍荣的手腕,仰着头最后一次问他:“能不打针吗?”

“不能。”

“我害怕。”

“什么?”

护士死拽着林在范的手给他消毒。林在范在另一边紧紧搂着朴珍荣的腰,把脸埋在朴珍荣的衣服里。

“我说我害怕。”

朴珍荣懵了,他没见过林在范这样...事实上除了林在范之外他也没见过谁这样。他试探地拍了拍林在范的后背:“打针而已啊…没事,有什么害怕的啊。以前训练时候 不比这个疼啊?”

“可是就是因为它,我再也没办法训练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朴珍荣好像听懂了其中很多很多的含义。林在范的声音很平缓,甚至都没有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密密麻麻的锯齿,轻描淡写地掠过朴珍荣的心脏。

朴珍荣就在他讲话间紧紧地抱住他。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朴珍荣在林在范身边坐下。

“打完针就回家吧。”

“好。”

“以后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你不再生病就不打了。”

林在范望着朴珍荣垂下的眼睛还有他侧面的轮廓,好像神智不清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凑上去吻了朴珍荣的嘴角。

然后朴珍荣微微侧过头来,他们雾蒙蒙的 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就那样凝望着对方。

谁都没有躲,谁也都没有疯狂。只吻了那轻轻地一下。剩下的,没有表现出来的,无法再进一步解释的,都藏在眼眸里。

那或许是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离“暧昧”这个词最近的时候。

暧昧,其实是一个很美好又很苦涩的词。

暧昧,总像是迷离恍惚的云雾缭绕,而在这一片彷徨里,他们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星辰。

在星辰光芒的指引下,一点点摸索着靠近对方。他们看不清楚彼此的模样,却仅凭着几分钟前那不可思议的一点悸动,义无反顾地吻下去。

而暧昧通常是无疾而终的一场欢喜而已。弥漫的烟雾也常常是来自当事人的自我欺瞒。在看不清晰的虚幻里 多相拥片刻。等到天光亮起,大家清醒过来。暧昧的爱意就烟消云散。

只有不会在一起人的才拼命地沉浸在暧昧的幻影里。能有后来的伴侣,向往的都是在阳光下 牵手奔跑。



//

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因为他们对彼此的爱,不合情,不合理,甚至不合法。

当林在范的嘴唇触碰到朴珍荣肌肤的那一刻,他好像笃定了什么,求证了什么。自己对朴珍荣的爱,早就发展成了超出他预料的程度。

吻到他的那一刻,很幸福。

可只要一想到无法拥有他,就只剩下了遗憾。



//

“能最后再尝试一次吗?就这样放弃以后会后悔的。”朴珍荣不知道第几次提起这件事。

“.......好。我愿意重新接受训练,参加比赛。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现在我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会了。”

朴珍荣终于劝动了林在范。

这个时候,距离那个吻,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们都要忘记了。他们还是像原来那样相处,做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

朴珍荣正在激动地大喊大叫。

林在范看着朴珍荣满脸兴奋惊喜的表情,不禁想笑。他就像一个终于等到自己的偶像重返赛场的小粉丝,而他不会明白的,林在范这么做,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

林在范早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朴珍荣失望。



//

林在范说,他要和沈小姐结婚了。

朴珍荣大笑起来,说,你当时不是说要找到真爱吗。

林在范故作苦情地一摊手,这辈子真爱我是不会再遇到了。

他用了“再”这个字。朴珍荣希望是自己咬文嚼字了。

“她的宣传团队想炒作热度,希望我在比赛后的现场向她求婚。”

“好呀,那多浪漫啊。”

“是吗?”林在范低下头去。

可是那场比赛,是为你游的啊。



//

林在范参加的虽然只是一个全国性的比赛,可这位人物时隔多年重返赛场,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现场的媒体记者史无前例的多,堪比国际性赛事。其中当然还有混在其中的娱乐记者,都是得到消息来拍沈小姐和现场求婚的,林在范无意间瞟见他们,嗤之以鼻。

最终的成绩早就不重要了。

不过他还是很争气地拿到了第二名。当他触壁以后,摘下自己的泳帽和泳镜,看大屏幕上自己的成绩。滴着水的头发,还有他因近视而微微眯着的眼睛。朴珍荣看着他的样子,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十九岁年纪 意气风发的少年。

林在范求婚的时候,说了很长很长的话。

他说谢谢,谢谢你这么多年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无条件地信任我,维护我。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过问过事情原委就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的人。

谢谢你陪我从最初的生涩莽撞,后来的迷失自我,到现在重新再站起来。谢谢你,是因为你说愿意陪我一起,所以我才愿意重新回到这里。

谢谢你在我无助的时候愿意紧紧地抱住我。

林在范说得足够感人,感动了全世界的看客。

而只有林在范自己知道 这些话究竟是要说给谁听的。只有沈小姐知道,他所言说的这些温柔,没有万分之一是来自自己。

只有朴珍荣,静静地听着这些话 迟疑了,他想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想钻进什么漏洞里。却最终难辨真假。



//

林在范和朴珍荣两个人从来没有如爱人般刻意做过什么意义非凡的事。

没有一起看过烟火。

没有一起看过星星。

没有一起爬到山顶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

从来不赠送对方昂贵的礼物,也不会矫情做作地把任何一件礼物赋予什么浪漫的含义。

吃饭,喝酒,坐在便利店里吃冰淇淋。

他们只做这些平凡又寻常的小事。

可这些小事,又因他们,而一点点风化成谁也抹不去的珍贵记忆。盘旋在两个人之间,筑起只属于他们的 沙哑的浪漫。

所谓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他们不是爱人,他们是比爱人 更忠贞的信徒。



//

林在范向沈小姐求婚的新闻稿,是朴珍荣亲手写的。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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