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情长，竹马成双。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继续走，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林在范和朴珍荣一起长大。和那些浪漫清新的故事不同，这俩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林在范明着惹事，朴珍荣偷偷叛逆。两个人拉过学校的电闸，翻过学校的围墙，撕过暑假作业中间的那几页，为了坐在一起瞒着老师换过座位，后来被班主任发现了，把两个人叫到办公室都给批了一顿。被罚站在走廊上，朴珍荣低着头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老师一走他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林在范站在他旁边也在笑。

“知不知道，如果被老师看到我们俩态度这么不端正，这是要被叫家长的。”

林在范的手指勾住了朴珍荣的手：“反正，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两个人也经常会吵架，真的急了还会动手。班主任看着这俩十多岁的小孩，皱着眉头：“你们俩，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

“好。”

“不好。”

俩人气鼓鼓地瞅了对方一眼。

“不好。”

“好。”

“得得得，回班去吧。”


朴珍荣是那种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的那种人。还没等放学他就没事了，小猫一样凑到林在范旁边，林在范把头扭到一边，他就又哒哒哒跑到另一边。

“别气了吧。你看我都不生气了。”


他们从来不会真的计较。朴珍荣特别擅长用数三个数来威胁林在范。

生再大的气，朴珍荣数到三，林在范绝对败下阵。


这就像是一种习惯和默契，他们从来不会打破。


渐渐长大，进入高中。他们开始有了不同的兴趣爱好，但是还是一直在一起。他们不会单独拥有朋友，他们共享一切，包括朋友。这也是不约而同的，大概是他们都担心对方身边会出现一个替代掉自己的人。

所以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像捆绑销售的商品。


而那时候他们渐渐意识到了“喜欢”的含义。青春期叫嚣的多巴胺怂恿着他们去品尝爱一个人的甜蜜和酸楚。

深思熟虑，他们心照不宣地发现。

好像童年那不掺一点杂色的喜欢，已经带着别的意味。或是暗恋，或是依赖。

互相的暗恋，是一场漫长折磨。


以前呆在一起只会没心没肺的大笑或者面红耳赤的争吵。可现在好像变得微妙，尽管看上去他们和以前相差无几，但他们知道，有些不同的东西已经在心里扎根。


高中毕业的那天。闹哄哄的聚会上，朴珍荣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一个个打闹吵嚷。

“哈哈哈！我输了！朴珍荣，去表白！”

他猛地一懵：“有没有搞错啊？大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也得愿赌服输啊。”王嘉尔嬉皮笑脸地蛮不讲理。

“讲道理，是你输了，应该惩罚你。”

“对，他们惩罚我的方式，就是让我最好的朋友去表白，以此来让我心痛...”眼看着王嘉尔就要飙起戏来，痛心疾首地趴在饭桌上。

“闭嘴闭嘴闭嘴，你让我给谁表白。”


段宜恩在一旁插嘴：“不会太过分的。林在范就够了哈哈哈。”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真的一点都没什么。


他们也确实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给朴珍荣挑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对象。

可是这对朴珍荣来说，可真是太过分了，简直大逆不道。他敢肯定那些人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忽然有一种珍藏的秘密一下子被拆穿的感觉，尴尬无措，还觉得遗憾和可惜。


要不是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有告白，又俗气又老套的告白。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朴珍荣站在天桥上，望着远处的灯火辉煌，桥下的川流不息。林在范今天晚上没来，他要是来了，就能面对面对他说了。

那通电话打了四遍，每次都是响两声都挂掉。最后是林在范是给他回过来的。

朴珍荣吓得差点把手机从天桥上扔下去。

“怎么回事啊你，一会儿功夫打了那么多。出什么事了？今天晚上聚会太疯喝多了吧不会？要不我现在去找你....”


“其实，我喜欢你。”

“...”

“...”

“你是不是玩什么游戏输了然后来拿我开涮？”

“...是。输了是真的，可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啊。”

“不是，要不我还是去找你吧。”

“不许来！”朴珍荣忽然的愤怒显得突兀，“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是这样非要装不懂，我也就假装没说过，好吧。”

一

二

“我也喜欢你！”



或许朴珍荣应该感谢那个倒霉孩子，不然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林在范谈恋爱。

不是暗恋，不是偷偷摸摸的喜欢，是光明正大的。

总有些刺眼的文字里写着，做了很久很久朋友的人不适合做爱人，如果适合，那一开始为什么还会成为朋友呢。

每次看到这种东西朴珍荣都会很不屑。

难道没听说过有一种人叫胆小鬼吗。就是那种喜欢也不敢说，眼睁睁看着爱情就那么错过落败成友情，还一边流着泪一边宽慰自己，幸好幸好，他还在身边。


朴珍荣就是这样的胆小鬼。



爱情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吧。

相爱，拥抱，亲吻。

朴珍荣和林在范的爱情简单平凡，和所有大学情侣的日常一样。在不同的学校，也不会每时每刻都见面，甚至有时候消息都不能及时回复。但是爱是那么坚不可摧，充满勇气，气势如虹。

他们手牵手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朴珍荣总会突然就觉得像是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明明他就在身边，却还是有那种清晰的迷失感。就想做着一场栩栩如生的梦，只剩下自己了，面容一半青春一般苍老。

情不自禁地战栗，下意识地握紧林在范的手。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和你一起，一直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暗恋你那几年我真的好辛苦啊，一边要设法把那些给你写情书的女生挡掉，一边还要躲着那些爱慕我盛世美颜的女孩。你得好好和我在一起，知道吗？”

林在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想尽量用轻松的话来安慰他。

朴珍荣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笑着看着他：“我说啊，我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有才华，都没人来表白的，是你干的啊！”

“不然呢，还有谁那么良苦用心？我高中那三年真的是操碎了心啊，为了你我还一夜白头，跟你讲我现在的黑色头发全是染的。”

朴珍荣一本正经地看看他头顶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样啊！既然这么麻烦，你有没有考虑过光头啊？”


他们就这样还像两个孩子一样说着幼稚的傻话。双手攥出了汗还是不舍得松开，走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缝隙角落。

他们几乎去过所有的书店，朴珍荣去看国内外文学，林在范一脸正直地要带他去看生理健康，朴珍荣拔腿就跑。

他们几乎去过所有的电玩城，朴珍荣站在一边非要用理性的角度来计算一下游戏的获胜概率，林在范早就输了七局了，他忽然兴奋地一拍桌子：“你获胜的概率是百分之零诶！”

林在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谢你。”

他们几乎去过所有的电影院，去看好看的电影，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谁也不搭理谁，爆米花都没人碰一下。去看无聊的烂片，朴珍荣坐在座位上吃爆米花，林在范在旁边伺机耍流氓。

“不如我们下次再来看一次这个导演的电影吧！”

朴珍荣嫌弃地看着他：“是钱多还是平时亲的少？非要跑到电影院里亲。”

“电影里有背景音乐多有气氛啊！”

然后他们回家的路上拐到商场买了一堆烂情歌的cd，朴珍荣说他用理性的角度计算了，放着音乐在家里亲，成本比较低。



他们这样无忧无虑地爱了很久很久。


他们在跨年夜亲吻，在下雪天拥抱，收养流浪猫，定期去福利院。他们把拍立得照片全都贴到一面墙上，虽然养的猫Nora经常会把它们挠下来，朴珍荣还是乐此不疲。


可是，他们是普通人的爱情。

一切都是平凡的发展。

免不了会有新鲜感过去的瓶颈期，免不了会有对彼此的一些意见分歧。

没有人改变这一切，他们也想像以前一样恋爱。


可是爱情，又不是无时无刻都是蜜月期。

他们想向以前一样手牵手散步，林在范却皱着眉头只是问他：“你到底想去哪儿？” 朴珍荣说不了，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他只想拉着他的手，随便绕一圈就好。

他们想向以前一样去影院看电影，朴珍荣看着电影排片说：“没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回家把那些老碟片再看一遍。” 所以他们回到家把一部看了不下十遍的悲剧电影又看了一遍。这次看完，都不怎么哭了。

他们开始争吵，因为一些琐事而争吵。

罢工的闹钟，没信号的手机，第十二次晚归，忘记带Nora打预防针。

他们总是在争吵，而且不可开交。



又和好，其中一人先放下姿态去和解。


又磕磕绊绊地爱了很久。


最后在盛夏里的某一天，他们摇摇欲坠的爱情终于掉落了。

他们分手了。


他们面对面站在当年朴珍荣所在的天桥上。这是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却也毫无预兆地在此结束。

他们的一生都出现了太多无法解释的巧合。


他们又在争吵。


朴珍荣转身离去的林在范大喊。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回头，我就当你和我分手了。”

一

二

三.

他没回头。

那一直很管用的咒语，失效了。


这次，是林在范先消气的。他回家的时候，看到朴珍荣正拖着箱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房间里空荡荡的。

林在范抓着朴珍荣的手腕想说什么，被朴珍荣用力地挣开了。


朴珍荣的怀里抱着Nora，它亮晶晶的眸子张望着林在范。朴珍荣低下头看看它：“这是我捡回来的猫。”

“我知道，你的，我不抢。”林在范还是试图想去握住朴珍荣的手，可是朴珍荣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抱着猫。林在范尴尬的指尖只能碰触他的衣袖，“...对不起，和我耽误的这些年，会不会成为你青春里的不幸...”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朴珍荣总是能脱口而出那些林在范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伤人的话。


他走了，抱着那只孤单的小猫。

剩下了一只孤单的大猫。

林在范落寞地坐在沙发上。那面墙上的拍立得照片全都被朴珍荣清理了，他没带走，把它们全扔进了垃圾桶。

就那个夜晚，林在范抱着垃圾桶一张一张地把照片捡出来，擦干净，把过往的爱情在脑子里重新放映了一遍。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把那些照片重新再贴到墙上，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好像是哪两张的位置不对劲，调换了之后还是不顺眼。

他来来回回调整了好几次。最终溃不成军地把那些照片全都撕下来，散落在地上，他跌坐在照片中间，靠着那面墙，像一无所有的乞丐，像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泣不成声。


他贴的位置都没错，唯一不妥的，就是照片里那个笑起来傻傻的甜甜的男孩，自己和他纠缠了前半生，现在却失去他了。


朴珍荣辗转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能带着猫入住的酒店。或许天亮之后他就该着手去找一件公寓，毕竟他不可能一直住在酒店里。

洗完澡之后，他觉得很累很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生命里抽离般的失去感。他躺在床上，Nora趴在他旁边。

酒店的空调特别冷，但是中央空调也没办法去调，他缩在被子里。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眼泪，他非要说是Nora的口水。



那天半夜，朴珍荣还没睡着，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猛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桌子边，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在期待着。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

“您本月的话费...”

朴珍荣懊恼地把手机摔在床上。

有必要大半夜提醒他话费余额吗？

他又把自己裹紧。手机在二十分钟之后又响了一次，朴珍荣没去管它。说不定这次又是什么手机流量使用情况的提醒呢。

可是，万一不是呢。

朴珍荣紧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那么没出息。却还是最终把手机点开。


林在范说：“我想我的猫了。”

朴珍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知道你的猫！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抱着Nora继续努力入睡。

短信却不停地发来。

Nora在他怀里小声地叫，朴珍荣咬着牙克制着自己所有的冲动。

“我才不看他给我发了什么呢。Nora 你给我听好，你是我的猫，不是他的。”

“别叫了，睡觉！”

“...我知道你想他，但是我们没了他也一样是吧。”

五分钟之后。

“我们没了他根本不一样！”

去他的该死的自尊心。

他一条一条地翻林在范的短信。

最后一条是十四分钟前。

“你现在在哪儿，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你现在在哪儿跟我说一下吧，我不去找你，我保证。你让我放心好不好。”

“好好照顾我的猫。”

“好好照顾我最喜欢的男孩。”


这种人就是欠，分手的时候比谁都像无所谓的态度，分手之后又比谁都狼狈落魄。或许他们真的适合就这样分一次手，当自己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重要。

不管承不承认，失去他，就是不行。



朴珍荣觉得他连这只剩不到四个小时的深夜都撑不过。

他确认拨号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不到两声就被接通了。


林在范的声音很焦急，好像他们没有分手，只是一种朴珍荣没通知他而突然消失带给他的急迫感。

“你在哪儿啊？...你跟我说一下，我马上就不打扰你了，我不过问你其他事，真的。”

林在范的语气信誓旦旦。

朴珍荣忽然间开始哭，放开声音哭，一点掩饰都没有，完全就是个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林在范说好的不过问其他事，话刚说完就忘了。

揪心又自责。

“怎么了？你一个人还在大街上吗？不会吧？啊？乖，没事的没事，我现在去找你。”


乖，他都好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猛一听真让人头皮发麻。

“我没在外面，这你不用担心...你的猫很好，这你也不用担心。”朴珍荣还是故作镇定了两句，后来终于绷不住了，“...我想回家，你在家里等我，我现在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吵架，我不想这样...我不想。”


林在范在愣了一下之后，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不许乱跑，现在在哪儿就乖乖呆着。我现在就找你，我马上去。”

“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我的猫。”

朴珍荣扭头看看那只已经睡着的小猫：“那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来，猫就不还你了。”

一

二

林在范给楼下的服务生解释了半天，甚至把身份证都押到那儿了，才终于拿到了一张朴珍荣房间的房卡。


他冲进去紧紧抱住朴珍荣，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拥抱他。把他捂在自己怀里。林在范因为没耐心等电梯所以一路跑上来，气还没喘匀，心跳的很快，朴珍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安静下来。


“三。”


猫是你的，你喜欢的男孩，也还是你的。


终.

祝全世界最好最温柔的林在范生日快乐